我大爷爷从山西辽县下车后,独活的支队,坐着那个国民党中校的顺风车,拖拖拉拉,一直坐到石家庄。
中校揶揄道:“兄弟,你带着一十二个人去抗日,就像一颗小石头,丢在洞庭湖中,能起多大的风浪?”
独活说:“中校,你看清楚了没有,我们的身后,足有几百万人呢。”
“你吹吧,放肆吹牛皮吧,但不要把牛皮吹破了才好。”
独活懒得与中校讲大道理,带着十二个兄弟,徒步朝正定县赶去。
晋绥军区派来的联络员,告诉独活,接头点定在正定县的正太饭店。
独活傍晚的时候,便到正太饭店。果然,正定县委书记柳华,站在饭店前地坪上,伸出双手,迎接独活。
但独活只有一只左手。
柳华有点吃惊地望着独活,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独臂英雄独活?”
“嗨,柳书记,我哪里是什么英雄咯。那是在一九二七年,那个时候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血气方刚,只晓得拼拼拼。攻击江西永新县城,爬在云梯上,被滚石砸中右臂,骨头和肌肉全部砸个稀巴烂,只好锯掉。”
柳华说:“走,我们吃饭去,边吃边说正定县的情况。”
一大碗面条,用不了几筷子,嘴唇一嗦,便下了肚。
“正定县的广白同志,被反动军警抓捕后,关在监狱里。但广白同志是个天生的宣传家,说服看守,串通狱友,砸开监狱的大门,回到了新城铺村。”柳华说:“广白同志回村后,联系到了细辛同志,大海同志,秋石同志,木樨同志,紫芙同志,重新建立了新城铺村党支部。他们现在有三个重大的任务,一是赶在日本鬼子到来之前,把还没有完全成熟的高粱,抢收入库;二是收缴散落在民间的枪支弹药,壮大自己的实力;三是同反动军警、地主武装,国民党逃兵、大刀会黑恶势力作坚决的斗争。”
“柳华书记,你所说反动军警,地主武装,国民党逃兵,大刀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正定县是黑云压城,各种势力暗流涌动。他们这帮人,打着抗日的旗号,抢劫老百姓的粮食,收缴枪支弹药。”柳华说:“新城铺村的大地主李三月,东咬村大地主崔保子,辛庄村的大地主范继宾,无极县的牛得志,蒿城北的刘满仓,勾结反动军警,猖狂得不得了。”
“正定县内,有没有我们团结合作的对象?”
“有。有一位叫菘蓝的汉子,组织成立晋冀抗日游击二路军。”
“柳书记,赤芍首长说过,党的领导,武装斗争,统一战线,是我们战胜任何困难的三大法宝。”独活说:“我们明天就到村庄去,找到老党员,发动新党员,保证每个村庄,有一个村支部,这件事,你是书记,只能由你来主管。菘蓝的晋冀抗日游击二路军,我们两个人联合去做工作。”
“独活同志,可以说,正定县的每个村庄,都需要你们来开启抗日的新局。”柳华说:“我们的力量,相对单薄呀。”
“柳书记,我们来的人,虽然只有十二个,我有那份自信,到我们抗日战争胜利后,我们的队伍,应该有一千二百人,甚至一万二千人。因为我们的身后,有上百万的冀中老百姓。”
早餐每人三个二两重的馒头,独活和一名叫山龙的矮个子战士,放开脚步,边吃馒头边朝新城铺村走去。
走出县城二十多里,独活看到,三岔路口,树着一块“将军箭”。箭头的指向,往右边走,便是新城铺村。
八月下旬的冀中平原,到处是高粱。高粱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吟唱秋天的歌谣。
高粱的红,是秋天最浓烈的红浪,与天空的白云,勾勒着一幅最壮美的画卷。
以前收割高粱,是将整株高粱砍倒,再割下高粱穗,五六个高粱穗子,捆成一束,放在独轮车上,运回家中去。
现在,不晓得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哪一天打过来,老百姓只能忍痛把没有熟透的高粱穗子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