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于学忠带着王勇和三个侦察兵潜至日军阵地前沿。月光下,九二式步兵炮的轮廓像蹲伏的怪兽,弹药箱堆成整齐的方阵。最令人意外的是,炮兵阵地侧翼居然停着五辆油罐车——正是那个日军俘虏供述的位置。
"总司令,您看。"王勇指向三百米外的灌木丛。几个黑影正无声无息地摸向日军哨兵,领头的赫然背着大刀片——是二十九军的人!于学忠顿时想起白天那个垂死的周团长。
突然,日军哨塔上的探照灯亮起。于学忠暗道不好,却见领头的黑影扬手甩出飞镖,灯盏应声而碎。几乎同时,油罐车方向传来"轰"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照亮半个夜空。
"撤!"于学忠低喝。众人刚退到安全距离,便看见更惊人的一幕——二十多个扎着白毛巾的农民推着独轮车冲进炮兵阵地,车上煤油桶改装的"没良心炮"喷出炽烈火龙,日军炮位顿时陷入火海。
回营路上,他们撞见八路军联络员肖华。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肩头渗着血,却笑得灿烂:"于总司令,吕司令让我转告,贵军提供的情报很准确。"
于学忠注意到他腰间别着把日军尉官刀。肖华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哦,这是刚缴获的,我们八路军讲纪律,战利品..."
"留着吧。"于学忠罕见地露出笑意,"比划比划?"
月光下,两人以树枝代剑过了几招。肖华的刀法明显带有关东军操典痕迹,于学忠突然一个突刺点中他手腕:"跟日本俘虏学的?"
肖华大惊。于学忠扔了树枝:"告诉你家吕司令,明天晌午前我们必须撤离,南边三十里的王口镇见。"
翌日军事会议上,钱耀祖突然发难。他摔出份文件声称截获日军密电,指认军需处副处长吴天佑通敌。满座哗然中,于学忠注意到吴天佑右手小指在不停抽搐——这是东北讲武堂炮兵科毕业生特有的习惯,测算射距时养成的肌肉记忆。
"钱特派员。"于学忠慢条斯理地展开那份所谓密电,"昨天那个日军俘虏还交代个趣事,说他们有个'蝴蝶小组'专门伪造国军军官笔迹。"他忽然用日语厉喝:"立つ!"(站起来!)
钱耀祖条件反射般绷直身体。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怀表走声。
"昭和七年东京宪兵学校特训班的习惯还没改?"于学忠冷笑。李振唐立即带人反剪住钱耀祖双臂,从他靴筒里搜出微型照相机,里面赫然有各部队布防图的特写。
正押解间,外面突然传来防空警报。于学忠抓起钢盔冲出院子,只见三架日军轰炸机已飞临头顶。一颗炸弹落在野战医院附近,孙家祠堂的雕花门楼轰然倒塌。
"总司令小心!"王勇猛扑过来。于学忠被气浪掀翻时,看见陈医官的白大褂在火场中时隐时现,那个总爱哼《松花江上》的小护士正拖着伤员往外爬...
黄昏的撤退路上,残兵队伍沉默得像送葬行列。于学忠的坐骑早已让给伤员,枣木手杖深一脚浅一脚地戳在泥泞里。路过被炸毁的野战医院时,他看见陈医官跪在废墟里,正用手术刀给截肢的伤员做最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