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是海,东面是已经归顺王师的龙造寺和锅岛势力,南面是强大的萨摩,西面,则是浩瀚的大海和对马海峡。一旦王师合围,福冈插翅难飞!
投降?
这个念头在黑田忠之心头闪过,随即被强烈的抗拒感压下。
黑田家自关原合战以来,一直是幕府倚重的外样大名,与德川关系相对融洽。
更重要的是,黑田忠之骨子里对所谓“神器”和“王师”充满了不屑。他更相信权谋与实力。
他不甘心像细川、毛利那样,看似获得高位,实则沦为明国的傀儡。更不甘心家族积累的权势被轻易剥夺。
“不能降,至少,不能就这么降了。”
黑田忠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狡黠。
他深知魏渊需要尽快稳定九州,以集中力量对付幕府。
福冈的体量和位置,注定了魏渊不会轻易对其发动全面战争,以免陷入泥潭,影响西进本州的战略。
这就是他的机会!
他铺开纸笔,开始书写命令,字迹沉稳而透着阴冷:
立刻派出以首席家老为首的庞大使团,携带最丰厚的贡礼,火速前往佐贺城参拜魏渊!态度要极尽恭顺,表达福冈藩对“神器天威”的敬畏和对“尊王讨幕”大业的“深切认同”。言辞务必恳切,甚至主动提出削减封地以示诚意。
但同时要在在谈判中,以“需要时间安抚家臣”、“整顿军备以备王师西征调用”、“筹措更多军资粮草”等种种理由,尽力拖延福冈藩主力正式加入王师序列、接受整编的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
在这期间,启用最隐秘的渠道,不惜代价,向江户幕府传递九州剧变的所有情报,尤其是三神器的出现、魏渊的分封策略、萨摩的屈服以及琉球的陷落!
强调局势万分危急,请求幕府火速派遣援军,并暗示福冈愿为内应,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命令全藩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加固城池,囤积粮草,整训军队。同时加强对领民的控制,严厉弹压任何可能响应“王师”的苗头。
黑田忠之要确保,即使表面上归顺了,福冈藩依然是铁板一块,随时可以翻脸。
而且他还安排了后手,秘密派遣死士潜入已经归顺的熊本(细川)、长州(毛利)和佐贺(龙造寺/锅岛)领地,散布流言,制造摩擦。
挑拨细川尚兴与其父旧臣的关系,暗示毛利家野心过大可能威胁魏渊,刺激龙造寺家与锅岛家之间本就存在的世仇,黑田忠之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在在“王师”联盟内部埋下猜忌和分裂的种子。
写完最后一道命令,黑田忠之吹干墨迹,脸上露出一丝阴毒的微笑。
他当然知道这是火中取栗,风险极大。
魏渊绝非易与之辈,三神器的光环和接连的胜利足以让大多数人心生畏惧。
但他黑田忠之,偏要在这绝境中,为黑田家,也为幕府,搏出一线生机!他赌魏渊急于西进,赌幕府不会坐视九州尽失,赌自己能在夹缝中游刃有余。
“魏渊,你想兵不血刃拿下九州?想让我黑田家做你膝下摇尾之犬?没那么容易!”
他低声冷笑,将密令交给麾下忍者。
“去吧,让佐贺城那边,先感受一下我黑田家的‘诚意’。”福冈藩,这只盘踞在九州北部的“毒蜘蛛”,在四面楚歌中,悄然张开了它致命的网,准备进行一场极度危险的豪赌。
江户城,大奥深处。
德川家光猛地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掼在地上!名贵的天目茶碗瞬间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榻榻米,如同他此刻沸腾的怒火。
“废物!一群废物!松平信纲!锅岛胜茂!都是废物!”
“废物”这个次,几乎是最近这位年轻将军说的最多的一个词了。
家光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
九州急报如同丧钟,一声接一声敲在他心头:岛原解围失败!王师兵锋直指佐贺!佐贺城竟然不战而降?!
连供奉三神器的战车都成了敌人的旗帜!
细川家倒戈!毛利家投敌!龙造寺复辟!锅岛苟存!最后,连桀骜不驯的萨摩岛津,也在琉球被夺的噩耗下,屈辱地派出了使者!
九州!整个九州!幕府经营数十载的九州!在短短时间内,竟然天翻地覆,几乎尽数落入了那个明国总督魏渊之手!幕府的权威,德川家的威严,在神器的光芒和连串的败绩面前,被践踏得粉碎!
“魏渊!魏渊!”
家光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他从未想过,一个来自海外的敌人,竟能以这种方式,如此迅速地瓦解强大幕府在九州的统治根基。
“将军大人息怒!保重御体!”
跪伏在地的重臣们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