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忠胜和几位老中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叫苦。
他们深知三神器仿品虽非真品,但其政治象征意义极其重大!尤其是在九州动乱、人心浮动之际,此物失窃,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患无穷!
但看着家光那暴怒而轻蔑的态度,无人敢再触霉头。
“传令京都所司代!”
家光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挥挥手。
“让他全力追查,做做样子给那个女人看就行了!抓几个浪人或切支丹教徒顶罪,平息风波!至于那几件破烂,找工匠再做一套新的给她送去!别再来烦我!眼下重中之重是剿灭九州叛逆!区区失窃案,休得再提!”
家光的傲慢与短视,让他彻底低估了这起“失窃案”背后隐藏的致命杀机。
他将象征天皇神权的器物斥为“哄女人的玩意儿”、“破铜烂铁”,将天皇的权威踩在脚下摩擦,浑然不知,这恰恰给了对手一个千载难逢的、足以颠覆幕府统治根基的“大义名分”!
历史的惊雷已然在京都炸响,而江户的掌权者,却捂住了耳朵。
京都这边,命令如山!
来时伪装精良、行动相对从容的商队,瞬间化身为一支精悍的急行军。马匹被喂饱了精料,只携带最必要的干粮、饮水和武器。细川尚兴也被分到了一匹快马。
归途,与来时截然不同。
没有闲适的风景,没有驿站的美食,只有昼夜兼程的狂奔!魏渊一马当先,目光如炬,仿佛身后有看不见的追兵在迫近。有马义次、牛金等人紧随其后,人人神色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
最令人惊异的是细川尚兴。
这位曾经的纨绔少主,此刻竟也咬着牙,紧紧跟在队伍之中!没有抱怨,没有掉队。
崎岖的山路颠得他浑身酸痛,凛冽的夜风吹得他脸颊生疼,长时间的骑行磨破了大腿内侧的皮肉,火辣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但他只是闷头策马,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迷茫和恐惧,反而多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决然。
为什么会这样?细川尚兴自己也在困惑。
是被魏渊在京都御所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行所震撼?是亲眼目睹了幕府底层士兵的悲惨和公卿贵族的虚伪后产生的动摇?
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跟着魏渊,才能摆脱被家族和幕府当作棋子的命运,真正掌握自己的生死?
亦或是内心深处,那被魏渊“重振细川家真正荣光”的模糊承诺所点燃的、微弱的火苗?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当魏渊下令急行军时,他的身体本能地跟了上去。
当他看到沿途被幕府紧急征粮而荒芜的田地、被强征入伍而哭嚎的农民时,胸中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他甚至开始不自觉地观察魏渊指挥队伍的方式,学习如何在崎岖道路上保持马速,如何在短暂休息时快速恢复体力。
一种属于战士的本能,似乎正在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体内悄然苏醒。
“还行吗?”
一次短暂的休整中,魏渊递给他一个水囊和一块硬邦邦的饭团,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细川尚兴接过,狠狠咬了一口冰冷的饭团,用力咀嚼着,然后灌下一大口凉水,抹了抹嘴,看着魏渊,眼神复杂却坚定:“死不了!赶路!”
魏渊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不再退缩的眼睛,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
这颗种子,开始发芽了。
连续的急行军,让队伍人困马乏。
但归心似箭,离九州越来越近。这日黄昏,队伍终于进入了北九州地界,临近平户藩的势力范围。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众人寻了一处靠近溪流的隐蔽林地稍作休整,打算一鼓作气连夜赶回平户。
然而,就在众人饮水喂马,准备再次上路时——
“嗖!嗖!嗖!”
数支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箭矢,猛地从树林深处射来,狠狠钉在众人周围的树干上!
“敌袭!隐蔽!”有马义次一声厉喝,如同炸雷!所有人瞬间扑倒在地,拔出兵刃,依托树木和岩石掩蔽。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只见上百名身着统一胴甲、手持长枪弓箭的士兵,从树林中、山坡后显出身形,迅速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他们打着的旗帜,赫然是细川家的“九曜巴”纹!为首一员身着阵羽织、面容阴鸷的家老,正是细川家留守九州的实权人物之一——松井兴长!
“哈哈哈哈!平户的逆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我细川家少主,在九州地界招摇过市!真当我细川家无人了吗?!”
松井兴长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声音充满了杀意和得意。显然,魏渊一行人的行踪还是暴露了!松井兴长得到消息,在此设下埋伏,誓要救回少主,擒杀“逆贼”!
魏渊等人心沉谷底!对方人数是己方的十倍以上!装备精良,以逸待劳!己方连日奔波,人困马乏,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