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抵达了松浦藩邸那森严的大门。沉重的压力感扑面而来,门口守卫的武士眼神锐利,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魏渊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恢复了那种大明贵商的雍容气度,率先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郑森紧随其后,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暗藏的短铳上。有马义次深吸一口气,也硬着头皮准备跟上。
就在此时!
一阵急促而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石板路上!
只见一队约莫七八骑的武士,风驰电掣般从藩邸侧门冲出,与刚刚走下马车的魏渊等人几乎是擦肩而过!
这些武士盔甲鲜明,马具精良,领头的武士背上插着一面醒目的靠旗——黑田藤巴纹!
正是栗山大膳带来的黑田家精锐!
他们神色冷峻,目不斜视,仿佛带着十万火急的命令,朝着港口的方向绝尘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魏渊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郑森的手握的更紧了。
有马义次看着那队武士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深不可测的魏明大人,再想想那如同天方夜谭的“擒王”计划,以及此刻松浦藩邸内未知的凶险…他脸上忽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极度苦涩和讽刺意味的笑容。
他转向魏渊,用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干涩的语气说道:
“大人…在下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有马义次那句带着黑色幽默的提问,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分力。
魏渊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那队疾驰而去的黑田武士只是无关紧要的风景。
“好消息。”
魏渊的声音毫无波澜,给出了选项。
“呃…”
有马义次愣了一下,连忙道:
“好…好消息是,看方向,栗山大膳大人和他的主要随从,似乎…似乎离开了平户城!至少,暂时离开了!”
这意味着最直接、最恐怖的压迫源暂时消失了。
魏渊了然地点点头:
“嗯,对手少了一些,压力减轻。很好。”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多少欣喜。
“那…坏消息是…”
有马义次的声音艰涩起来。
“我们…我们恐怕无法按计划‘封锁消息’了。栗山大膳亲自离开,很可能是带着重要的情报或命令直接返回福冈!而且,他留下了部分武士,但核心人物不在,我们想一网打尽、彻底封口的计划泡汤了。”
“无妨。”
魏渊的回答异常干脆,甚至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坦然,“随机应变即可。能争取几天,就几天吧。”
他的目光投向松浦藩邸那黑洞洞的大门,仿佛那里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只要拿下这里,消息晚到几天,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甚至没有等有马义次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调整计划,只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极其轻微地偏了下头,发出无声却清晰的指令:
“行动,继续。”
那平淡话语中蕴含的决绝和掌控力,让有马义次心头剧震,所有疑虑和恐惧都被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引着魏渊和郑森,大步走向藩邸大门。
在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魏渊一行被引入了本丸议事的大广间。
松浦隆信高踞主位,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游移不定,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扶手。
他身边侍立着六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旗本武士,手都若有若无地搭在刀柄上,如同六头蓄势待发的恶狼。
栗山大膳虽然不在,但他带来的沉重威压,似乎还弥漫在空气中。
有马义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那六名武士的位置和姿态,手心全是冷汗。
他悄悄给郑森使了个眼色,用最低微的动作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一人一个,但还有四个!这几乎是必死的差距!
“魏明大人…”
松浦隆信的声音干涩沙哑,强挤出一丝笑容。
“实在是有急…急事才请你来的,还望见谅。”
他显然还在为如何执行黑田命令而焦头烂额。
魏渊却没有寒暄,他微微抬手,示意郑森和有马义次留在原地,自己则向前几步,走到大殿中央,距离松浦隆信约五步之遥。
这个距离,既在武士的警戒范围内,又带着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松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