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魏藻德躬身行礼,声音温和而恳切:
“陛下圣明烛照!晋国公魏渊,忠勇体国,才干卓绝,实乃我大明栋梁之才!其在江南整顿吏治、追缴税银之功,臣等亦是有目共睹。”
他先是一顶高帽子给魏渊戴上,语气真诚得无可挑剔。
崇祯的脸色稍霁,看向魏藻德的眼神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寻找一个支持自己判断的盟友。
魏藻德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凝重:
“然则,正如陛下所言,江南情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晋国公锐意进取,其志可嘉,但其手段似过于刚猛直接,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江南士绅商贾,乃地方根基,若一味强压,恐非长久之计,反易激起不可测之变。”
他顿了顿,观察着崇祯的反应,见皇帝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心中更定,继续道:
“臣以为,晋国公之才,更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其练兵、用兵之能,当世罕有。如今…”
魏藻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为国举贤的急切。
“洪承畴洪大人已奉旨离任辽东督师,南下中原剿寇!辽东乃国之藩屏,九边重镇之首,眼下督师之位空悬,军心浮动,亟需一位智勇双全、威震四方的柱石之臣坐镇!”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崇祯,掷地有声:
“陛下!臣斗胆举荐!晋国公魏渊,精通兵事,战功彪炳,威名赫赫!由其接任辽东督师,统领关宁铁骑,震慑建虏,必能使关外固若金汤,解朝廷后顾之忧!此乃人尽其才,国之大幸也!至于江南之事…”
魏藻德微微躬身,显得无比谦恭。
“不妨暂交熟悉地方民情、处事更为圆融之臣,徐徐图之,以安人心。”
一番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将魏渊调离矛盾漩涡般的江南,放到更危险但也更“适合”他军事才能的辽东前线。
明为升迁重用,实为釜底抽薪,将魏渊这颗“麻烦”的棋子挪开,让江南的既得利益集团得以喘息甚至反扑。
崇祯的眼睛亮了!
辽东!建虏!这才是他心头最大的刺!洪承畴走了,辽东确实空虚,他日夜忧心。
魏渊…对啊!魏渊打仗是把好手!让他去辽东,既能发挥所长,替朕守住国门,又能暂时平息江南这愈演愈烈的纷争,给那些弹劾的官员、不满的士绅一个交代!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崇祯心中那点对魏渊办事不稳重的埋怨,瞬间被这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冲淡了。
他甚至觉得魏藻德这个首辅,真是老成谋国,处处为朝廷着想。
“阁老所言,甚合朕意!”
崇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一丝轻松,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决断。
“晋国公魏渊,公忠体国,才堪大用!着即加封兵部尚书衔,总督蓟辽、登莱、天津等处军务,兼辽东督师!克日赴任,不得有误!江南一应军政事务,暂由南京兵部尚书钱谦益协同抚宁侯朱国弼署理,务必稳字当头,安抚地方!”
“陛下圣明!”
魏藻德率先拜倒,声音洪亮,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陛下圣明!”
其余大臣,无论心思如何,此刻也唯有齐声附和。金銮殿上,唯有崇祯如释重负的呼吸声和魏藻德沉稳的脚步声在回荡。
金陵城,江南税务衙门。
窗外细雨霏霏,打湿了庭院的芭蕉。
公廨内,烛火通明。魏渊伏在巨大的江南舆图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代表漕运水道的蓝色线条上划过,旁边堆满了关于盐帮、白莲教以及近期与南京守备衙门冲突的卷宗。
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抚宁侯朱国弼近来的挑衅,已经越来越不加掩饰。
三天前,税务衙门的一队税吏在查验一艘疑似夹带私盐的漕船时,竟被一队“恰好”路过的南京守备营兵卒强行阻拦,双方在码头上对峙了整整一个时辰,险些酿成火并!
最后税吏不得不退让。类似的小摩擦,这几日层出不穷,税务衙门的官差出去办事,常会遇到守备衙门兵卒的刁难和“盘查”,气氛剑拔弩张。
“朱国弼…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线,也是在给那些观望的盐商们壮胆。”
魏渊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金陵城的位置,声音低沉。
李奉之坐在下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但精神尚可,那妖异的红痕在范尼的治疗下暂时被压制住,未再蔓延。
宇文腾启翻阅着卷宗沉声道:
“大人,朱国弼仗着南京守备的兵权,又勾结漕运上的亡命徒,气焰嚣张。我们税务衙门的差役,终究不是战兵,冲突起来太吃亏。应该让赵信调些金鹰卫队或是黑衣司的护卫过来了。”
魏渊摇摇头:
“不可。调兵容易授人以柄。朱国弼巴不得我们把事情闹大,给他口实。”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迷蒙的雨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破局的关键,还在分化瓦解。盐帮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郑森…或许是个突破口。安深儒那边,他依赖漕运,但若我们能给他找到另一条生路…”
他正凝神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窗外雨打芭蕉,更衬得书房一片沉静。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快而带着喜气地敲响了。
“国公爷!大喜!大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