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后靠,倚在冰冷的椅背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千钧重担暂时卸下片刻。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不知何时又紧密起来的雨点敲打玻璃的沙沙声。
“再告诉我一次,”他重新开口,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目光锐利地锁住邓亚梅,“你丈夫的全名是什么?包括中文名,一个字都不要差。”
“董浩。”邓亚梅的回答斩钉截铁,这是刻在她生命里的名字,她不会错。然而,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让她清澈的目光深处,无法抑制地浮起更深的困惑和恐惧。
王国铁的脸色,在邓亚梅话音落下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张威严刚毅的脸庞,骤然变得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腿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他几乎是仓皇地转过身,几步冲到那扇紧闭的、拉着厚重深绿色绒布窗帘的窗户前,背对着邓亚梅,肩膀竟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宽厚的背影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
邓亚梅僵在原地,心跳仿佛停止了。她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懵了,只能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个剧烈起伏的背影,窗外密集的雨声此刻听来如同敲打在心口的鼓点。时间在死寂和雨声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会议室里冰冷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令人窒息。王国铁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中那难以置信的、仿佛被惊雷劈中的光芒却更加刺眼,混合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求证欲。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那位两鬓斑白的军官,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失态地再次逼问,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金属的刮擦,“再说一遍!”
邓亚梅被这陡然提高的嗓门震得心头一悸。她抬起头,仰望着面前这位浑身散发着铁血威严与此刻巨大情绪波动的王局长。喉咙深处干涩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她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艰难地开口,声音虽然颤抖得厉害,目光却像穿过迷雾的灯塔光束,直直地迎向对方:
“我丈夫叫董浩,”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是的,叫董浩。”
“董浩……”王国铁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邓亚梅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在分辨这个名字背后所有的真实。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某种沉重的决断似乎落下了。他再次转身,走向那张厚重的办公桌,拉开同一个抽屉。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怮的缓慢和沉重。他取出的,是一张更为脆弱的、边缘几乎完全磨损、纸面深深泛黄的旧照片。
他颤抖着——这一次,邓亚梅清晰地看到了那双布满粗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在难以控制地颤抖——将照片推到她面前。
照片的颗粒感很重,画面也有些模糊,但内容却异常清晰:一个同样穿着旧式军装、外面罩着沾有深色污渍白大褂的年轻军医,正半跪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俯身专注地为一名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包扎头部。年轻军医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头因全神贯注而紧蹙着,嘴唇紧抿,额角挂着汗珠,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悲悯,即使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和模糊的相纸,依旧能直抵人心。背景是硝烟弥漫的天空和焦黑的残树断枝。
王国铁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邓亚梅脸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这,是你丈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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