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云眼皮终于懒洋洋地抬了抬。那双刚刚经历了灭世天劫、在万灵景仰目光注视下的眼睛,清澈依旧,却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或深邃如海,反而透着一股子刚睡醒不久似的、勉强凝聚的迷糊劲儿。他的目光,在周围无数悬浮的宝光熠熠的战车、缭绕的仙气祥云、投射而来的灼热视线上,虚虚地掠了一圈。
最终,视线落回了眼前笑容殷切的仙使首领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些令人呼吸停滞的天价条件,反而像是没听见那些轰动仙域的尊称。
他伸出左手,用小拇指的指尖,随意地掏了掏被刚才雷声震得有点发痒的耳朵。
然后,在仙使首领那几乎凝固的笑容里,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李闲云打了一个不大不小、慵懒随意、还带着点刚睡醒那种鼻腔共鸣的哈欠。
“呼——阿欠…”
声音不响,却在寂静的悬台上传出去老远。
打完哈欠,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终于聚焦,看向笑容僵硬的仙使首领。
开口了。
声音带着点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和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
“呃…仙长是吧?”
“那啥…附近哪片仙域…最…安静?”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认真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街边茶摊询问哪家客栈便宜:
“床垫不能太硬,最好能送货上门。关键…”他又强调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又拧了拧,“…打呼噜的邻居别太多。”
话音落下。
九天悬台,陷入了比七彩仙光降临时更为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风,似乎都忘了怎么吹。
仙使首领脸上的笑容彻底裂开,一丝僵硬都挂不住。那刚刚宣布了“玄元道子、万古奇才”的神圣表情,此刻精彩纷呈,如同打翻了染色缸,青红白三色交替变换。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手中那光芒万丈的玉册,“咣当”一声砸在脚边的玉砖上,摔碎了仙光氤氲的一角。
悬台四周,原本为争夺这位“万古奇才”而群情激奋的各方巨头、仙域大佬们,此刻也像是集体被冻住了灵魂。驭使战车的大将,保持着振臂高呼的姿势,嘴还大张着,脸上的激动与狠厉定格,滑稽无比;古神家族那位推演符文的中年巨头,眼瞳中的星辰轨迹崩散成了一团乱麻的星尘;灵虚仙宗的代表,手里正激动地挥舞着刻画有“太上长老令”的金色玉牌,此刻玉牌的光芒瞬间黯淡,手臂僵在半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来自万妖殿的豪雄,正准备许下“各族真仙道侣任选”的豪言壮语,话都到了嗓子眼,硬生生被这荒诞到极点的问题卡了回去,噎得他差点翻白眼,脸色涨得通红。
无数道汇聚在李闲云身上的目光,从灼热、崇拜、贪婪、算计,瞬间统一转换成了同一种情绪——
呆滞!
那是一种世界观被一脚踹到墙上、摔得稀巴烂之后,灵魂被强制清零重启的呆滞!
万!古!奇!才?!
千!年!一!遇?!!
仙使宣诏,诸方礼聘,惊世道途就在脚下展开!结果…他在关注枕头软硬?!还关心邻居睡觉会不会打呼噜?!!
这画风撕裂的也太彻底了吧?!
李闲云说完,似乎也感觉场面有点过于安静了。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精彩纷呈、如同集体中了石化术的脸,特别是仙使首领那张快要碎裂的表情。他不明所以地又伸手挠了挠鬓角,那动作带着点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的轻微不适,仿佛只是问了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却不知为何引来如此反应。
他微微侧身,像是想绕过眼前凝固的仙使,打算自己去找找方向,嘴里还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某种对环境的挑剔:
“…都这么吵么?那找个偏僻点的山林小院也行吧?就是外卖…呃…食肆送餐可能不太方便?得找个…嗯…离商业区近点的荒地…有点麻烦…”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所有仙人大佬那凝滞的意识感知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洪钟大吕!
外卖?!食肆?!商业区?荒地?!!
无数真仙、尊者感觉自己的道心,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结结实实地劈中了!一股洪荒级数的吐槽欲望在胸中爆炸,炸得他们道体仙元乱窜,喉咙口发甜,几乎要喷出几口淤积万年的老血!可偏偏喉咙被无形的气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集体陷入一种失语般的死寂与僵直,整个九天悬台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滑稽的大型集体石雕现场。
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这三个循环往复问号的时刻——
悬台边缘不起眼的一处阴影角落。
一道佝偻着背脊、几乎与玉石雕栏阴影融为一体的灰影,微微动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是一个手持一柄陈旧竹扫帚、须发如杂草般灰白蓬乱的邋遢老头。
宽大肮脏的灰色麻布袍子罩着他枯瘦的身躯,袍角处还粘着几片不知哪片仙域飘来的泛黄落叶。
老头一直安静地伫立在这不起眼的角落,仿佛亘古以来就是悬台阴影的一部分。浑浊的老眼像蒙着一层洗不净的油膜,呆滞地看着前方。无论是之前毁天灭地的劫雷,还是后来的混沌七彩仙光,或是此刻诸仙大佬的集体石化表演,似乎都没能在这双昏黄的老眼中惊起一丝波澜。
直到——
李闲云那句充满生活气息的“外卖食肆”、“商业区”带着点嫌弃的嘟囔声,如同几颗小石头投入了一潭万年死水。
老头那双仿佛凝固在时光里的浑浊眼珠,几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一下。
昏黄的眼珠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像沉睡的火山岩被瞬间灼热,一丝微弱到难以察觉、几乎无法称之为光芒的异彩闪过。
像是灰烬中骤然跃出又熄灭的微小火星。
快得连他旁边一根枯草须的晃动都算不上。
随即,那点异彩迅速隐没,浑浊再度弥漫。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光影偶尔的错觉。老头那枯树皮似的、挂满污垢褶皱的脸,依旧麻木而刻板。布满老人斑的右手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那柄破扫帚粗糙的竹竿柄。
一道微不可察、凝练如针的神念,从他佝偻的身体里无声无息地溢出,瞬间锁定了悬台中心那个还在为“选址太吵”、“购物不便”而困扰的青袍身影。
一丝极淡、极淡,混合着讶异、探寻和一种更加复杂古老情绪的涟漪,在老头的意识底层无声滑过,迅速沉淀下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九天悬台的核心处,七彩光芒形成的传送符阵彻底稳固,空间泛起柔和而强大的涟漪。
李闲云站在阵眼中心,最后扫了一眼四周那些如同石化泥塑的仙界大佬们。他眉宇间那点被噪音污染的不耐烦终于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没人挽留?没人继续啰嗦?
很好!非常好!
趁着这群看起来脑子不太清醒的家伙还没回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一步踏出,身形被传送光芒吞没大半,只留下半边略显单薄的青袍背影。就在身影消失前最后一瞬,他竟还抬起手臂,极快地在悬台边缘一处用来养润飞升仙根的灵泉池里——那池水可是凝聚了万年精华的九天甘露,在外界一滴都足以引起真仙厮杀——随意地抄了一把水!
清澈冰凉的泉水润过指缝。
他极其熟练而自然地用这无价的九天甘露——洗了洗手!动作随意得像在溪边洗去尘土!
随即,那片青色的身影彻底融入七彩光华中,光芒猛然一盛,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消失于无形。只留下原地因传送而轻微波动的空间涟漪,以及一座依旧死寂、仿佛所有人被仙术集体凝滞时间的大型滑稽泥塑群。
而在他消失瞬间,悬台边缘的阴暗角落,那道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衣身影悄然一动。
原本附着在竹扫帚柄上的两根细小枯枝,“啪嗒”一声,被无形的气机震断,轻飘飘坠落在冰凉的白玉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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