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天际微露鱼肚白,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寒意。我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独自登上了徐州城的最高角楼。晨曦尚未完全驱散薄雾,远处的田野、河流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唯有脚下的这座城池,轮廓已然清晰。
凭栏远眺,一股混合着泥土芬芳、炊烟气息和兵甲冷意的风迎面扑来。目光所及,徐州城内外,已非昔日可比。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理与休养,战火的创伤正在缓慢愈合。城内街道规划整齐,商铺渐次开张,早起的百姓、巡逻的士卒、往来的行商,构成了这乱世中难得的一抹生机与秩序。城外的田地里,依稀可见农人忙碌的身影,尽管秋收已近尾声,但那份对土地的耕耘和对来年的期盼,却从未停歇。
这一切,是我和糜竺、孙乾等人殚精竭虑换来的成果,也是主公刘备仁德之名感召下的凝聚力体现。徐州,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终于有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
而这份喘息之机,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北方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
我的目光转向北方,尽管隔着千山万水,但仿佛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上空弥漫的血与火的气息。官渡,此刻正吸引着天下所有枭雄的目光。袁绍的数十万大军与曹操的精锐之师在那里激烈碰撞,每一天的胜负,都可能改写中原的格局。那巨大的战争漩涡,将各方势力的注意力、资源、兵力都牢牢吸附,暂时无暇他顾。
这对偏安东南一隅的徐州,对刚刚在此立足的主公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我们得以在这短暂的权力真空中,埋头发展,积蓄力量。练兵、屯田、安民、招揽人才……每一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徐州的府库日渐充盈,兵甲器械不断完善,新募的士卒在加紧操练,整个徐州就像一块吸足了水分的海绵,正在悄然膨胀。
然而,我深知,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官渡之战终有落幕的一天,无论谁胜谁负,胜者必然会重新将目光投向这片富庶的江淮之地。届时,徐州将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曹操若胜,其势必更加强大,统一北方后,南下将是必然;袁绍若胜,虽可能因内部整合耗费时日,但其庞大的体量,对任何割据势力都是巨大的威胁。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感受着脚下城墙的坚实。徐州,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根基,地处要冲,物产丰饶,民心……在主公的旗帜下,也尚可凝聚。但,它终究只是一个“浅滩”。四周强敌环伺,北有曹袁,西有刘表,江东的孙策(或许现在该称孙权了)也已崭露头角,绝非易于之辈。困守一隅,绝非长久之计。
我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徐州的城郭,越过了淮河的波涛,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这江淮之地,水网密布,如同人体的经络血脉。而我,陆昭,此刻便如同蛰伏在这片水脉深处的一条潜龙。官渡的风云,如同远方的惊雷,预示着天地即将剧变。这江淮,便是孕育风暴的边缘,潮水已在暗中涌动。
我能感受到体内积蓄的力量。不仅仅是徐州的兵马钱粮这些“实”力,更是我自身对这个时代、对人心、对权谋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把握。每一次的危机处理,每一次的战略谋划,每一次与各色人物的周旋,都在磨砺着我的爪牙,淬炼着我的心智。
蔡琰的清辉玉箫,让我不忘初心,保留着内心深处的一份温情与理想;糜贞的巧珠算盘,代表着务实的根基和高效的执行力,是我经世济民的利器;貂蝉的暗夜情报网,是我洞察黑暗、掌控隐秘的触角;与主公刘备的君臣相得,是我现阶段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名”与“势”;而那偶然得之的木牛流马图纸,以及对“卧龙”的遥远期盼,则是我为更遥远的未来布下的闲棋。
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汇聚,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在等待官渡的消息,等待那封密信的回音。但更重要的,我在等待一个真正属于我的时机。一个可以让我不再仅仅作为“刘备的谋主陆昭”,而是作为“陆昭”本身,去影响天下格局的时机。
主公有主公的仁德与抱负,我敬重他,也愿辅佐他。但潜龙,终究是要腾飞的。当江淮的潮水真正汹涌澎湃,当席卷天下的风暴来临,我需要确保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不仅能护佑一方,更能在这场大争之世中,搏击长空,发出属于自己的龙吟。
脚下的徐州城,在晨光中愈发清晰、生动。它是我暂时的栖身之所,是我积蓄力量的“渊”。而我的心,早已感受到那股源自北方、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感受到这江淮之地即将涌动的“潮”。
龙潜于渊,静待风雷。
时候,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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