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穿波点伞裙的年轻女人用蕾丝手套攥着褪色加油票，双股麻花辫垂落肩头，眉眼与她父亲年轻时有七分相似。

当时陈聿初给她看那张照片的时候虽然对方没有说但她还是看到了照片的背面还用德文写着一句话。

“Dem nie begegneten Frühling.”

她看不懂德文，后来特意查过那一句话的意思。

“给素未谋面的春天。”

游嘉没能见到姑奶奶最后一面，但在见到陈聿初之后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奶奶的了解却并不少。

在游嘉姑奶奶的人生脉络中，这张照片背面的题词，如同她未曾寄出的三百二十七封家书般，承载着隐秘的时光密码。

她也因此终于读懂了这句话出现在这张照片上的缘由和含义。

姑奶奶在异国午夜抚摸过游景愉襁褓中的照片时，曾用德语对女儿游景容说过：“这小家伙的眼睛像阿尔卑斯山融雪后的第一汪春泉。”

当她得知弟弟去世，游景愉也早逝，这份被冰封的春意便投射到素未谋面的侄孙女游嘉的身上。照片背面泛黄的折痕，正是她将相片一遍又一遍取出回忆时的年轮。

“Action！”

陈正阳的声音震碎了耳膜内凝结的寂静。游嘉机械地抬起手臂，缀满塑料珍珠的狄髻压得颈椎发出轻响。剧本里太平公主此刻应该癫狂大笑，她却不知为何怎么都笑不出来。

是因为什么她早就已经分不清楚了。

自从大年三十那夜见过付裕之后她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对，今日陈聿初的这一通电话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卡！游董你这情绪不太对啊！”

助理一直都在旁边观察着游嘉，是最早察觉到游嘉情绪不对的。

她很清楚游嘉心情的变化就是从接到那一通电话开始的。她依稀听到了几个关于离世、姑奶奶之类的字眼。

她战战兢兢递来保温杯：“游董，您今天要不先休息？”

游嘉将手机塞进助理的怀里：“不用，照常就好。”

当摄像机再次对准她的瞬间，她透过泡沫堆积成的雪山望见了远在遥远北方的阿尔卑斯山脉，瑞士巧克力融化的香气混着人造雪的塑胶味涌来。

“好，那我们再来一条。”在陈正阳因为冬季有些干涩沙哑的声音里，游嘉抹掉糊进眼睛里的雪沫。

她终于对着镜头绽开剧本中要求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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