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法国宫廷御用的伤药——凡尔赛金汤。"伊莎贝尔率先踏入屋内,手中捧着一个鎏金珐琅保温瓶,瓶身雕刻着繁复的百合花纹。她优雅地旋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将药草味浓重的病房染上了几分异国风情。
她手腕轻转,琥珀色的汤汁倾泻入碗,汤面上浮着细小的肉块和金色的油花。"用小雏鸡以及小牛的骨髓,还有波斯番红花慢炖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她一边介绍,一边用银匙轻轻搅动,勺尖在烛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周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正欲凑近品尝,却见伊莎贝尔忽然轻呼一声:"哎呀,差点忘了最关键的一步。"她从手袋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金箔,指尖轻捻,金箔便化作细碎的金粉飘落汤中,在琥珀色的汤汁里缓缓沉浮,宛如星河倾泻。
周路盯着那些闪烁的金屑,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这碗价值连城的补品有些难以下咽。
"鸡汤来了。"邓为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一个粗陶砂锅,锅沿还冒着腾腾热气。看到周路对金汤露出的迟疑神色,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将砂锅放在床头小几上,故意用身子将伊莎贝尔挤开半步。伊莎贝尔踉跄了一下,珍珠项链在颈间晃动,湛蓝的眸子里写满了挫败。
"周先生怕是吃不惯那些花哨玩意儿。"邓为瑜掀开锅盖,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汤色澄澈,上面飘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热气在她长睫前氤氲成雾,"尝尝看?"
周路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我自己来就好。"他接过汤碗。
第一口汤汁入喉,鲜香顿时在舌尖绽放。
周路喝下第二口,邓为瑜斜睨了伊莎贝尔一眼,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得意。她拢了拢散落的鬓发,声音轻快得像只百灵鸟:"好喝吧?我足足熬了一夜呢。"
"好喝。"周路点点头,喉结滚动间,忽然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除了人参和枸杞,"邓为瑜凑近了些,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檀香,"我还按老家的偏方,往汤里加了一钱鸦片膏,最能止疼..."
"鸦片!?"周路猛地呛住,汤勺"当啷"一声掉进碗里。他急急俯身,将口中未咽下的汤汁尽数吐回碗中,琥珀色的汤面顿时荡开一圈涟漪。
"怎么了?"邓为瑜脸色骤变,双手无措地绞着围裙边。烛光下,她方才还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蒙上一层水雾,像只受惊的小鹿。
周路望着她懵懂的神情,胸口突然发闷。1889年的乡下少女,怎会知道这"止痛良方"危害。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个笑:"没...没什么,突然想起说伤愈忌荤腥。"
一旁的伊莎贝尔突然轻笑出声,珍珠耳坠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可怜的小雏鸟,你当这是治头疼的薄荷糖么?"她指尖点了点太阳穴,"今年巴黎医学院教授让.阿尔弗雷德·富尼耶在《柳叶刀》发表论文,指出鸦片会导致意志丧失和脏器衰竭。"
邓为瑜的脸色霎时惨白。她猛地抢过周路手中的汤碗,汤汁泼洒在青砖地上,溅湿了她绣着兰草的布鞋。"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细如蚊呐,手指死死抠着碗沿,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