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小镇的一处当铺之中。
祁延在一处隐蔽的房间之中整理今日接收到的情报,并将此按照不同的紧急程度誊录一份,然后快马加鞭的呈送给主上。
然后就在他誊录之时,一封看似不起眼的信函引起了祁延的注意。
“西陵国内乱不休,其国君与其掌部分兵权的两位少君之间的斗争仍旧停止,其中牧昭少君被逼退至荒漠之地,并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那里终日风沙侵袭,是难以进入探寻之处,因此,牧昭少君暂且生死不知,据深入调查可知,这位少君是西陵国君的小儿子,名牧昭,字闻砚。”
砰咚一声,祁延手边的烛台被打翻在地,灯油四散淌了一片。
祁延怔愣住,他不可置信的将信函从头到尾的,认认真真的重新阅览一遍,可他没有看错,再看多少遍也是一样的。
祁延仍不能相信,他命弟子们将西陵国的所有情报汇聚到一起,他逐一查看,可几乎所有暗桩传回的消息都是一致的,信中姓名更不必被模糊。
因为西陵国内已经传遍了。
祁延心中慌乱,他在为牧闻砚祈祷,他希望对方能渡过难关,平安归来。
他强自稳定心神,将剩余的情报誊录完毕,最后他拿上誊录的情报推门出去了。
在上马之前,祁延垂眸看了看腰间挂着的那个青鸾玉佩,动作轻柔的摸了摸。
他想着,无论是死是活,他总要亲眼看到才行,不明不白给他的这块玉佩,他也需要一个解释。
祁延翻身上马,腰间挂着佩剑,很快向着成影宫赶去。
三年了,一封信你都不曾送来过,牧闻砚,你到底在做什么?
待紧赶慢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成影宫外。
祁延将马匹交于弟子牵着,自己则是快步上山。
他心中焦急,走路带风,路过的弟子向他行礼,他全都视而不见了。
直到撞上给殿中人添茶的楚厌殊,他才停住了脚步。
祁延额角布满热汗,神色更是焦急不安。
楚厌殊看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让人先冷静一下再说。
祁延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在凌云殿外平复了一下心情。
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如今楚厌殊身份不同往日,躬身给人行礼。
楚厌殊眉眼弯了弯,伸手将人拉起来。
“说过很多次了,对我,你不必多礼。”
祁延愧然的笑了笑,“还是要有礼数的。”
楚厌殊劝说不得,也就随他去了,二人并肩一起进殿。
祁延跪在其下,将今日收到的情报呈上。
段聿晟免了对方的礼数,大约看了一下那纸上内容,并无特别需要注意的。
但祁延却亲自回来了,说明有重要的事要说,他便将信纸递给了一旁的楚厌殊翻阅,垂眸出声问道。
“有何事要说?”
祁延立在殿中央,他斟酌许久,才道。
“主上,影四有消息了。”
段聿晟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祁延继续道,“他可能出事了,属下想恳求主上您予我一些时间。”
段聿晟掀了掀眼皮,替对方说道。
“你想去找他?”
祁延躬身拱手,回道,“是。”
楚厌殊也看到了信函上所述之事,他不禁皱了眉。
段聿晟还翻阅着手边其他的信函,听了祁延的话,只问道。
“西陵国内乱尚未停止,你该知道,此时去往西陵,会面临什么?”
“属下清楚。”
祁延神色坚定,不可动摇。
段聿晟面上没什么表情,漠然道。
“你需要知晓,你此去,只可独身一人,成影宫的弟子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若是你死在西陵国,成影宫也不会为你收殓尸身。”
哪怕知道会死,祁延却依旧面色未变,他点了点头,他回道。
“属下知悉。”
西陵国之事,梁国人自然不可参与,主上所说,祁延清楚的知晓其中利弊。
段聿晟垂眸看着手中信函,嗯了一声,道。
“既然你清楚,又执意如此,那便去吧,离开前安排好弟子接管你的职务便可。”
祁延跪到地上,肩背挺直,“是,谢主上成全。”
楚厌殊却忧思不已,待祁延离开了,他仍蹙眉思索着。
直到被人点了点眉心,楚厌殊疑惑的抬眸看去。
段聿晟眉眼化开,看着楚厌殊笑着问道。
“愁什么呢?”
楚厌殊回答道。
“影二此去必定困难重重,若是情形不好,更有丢掉性命的风险,属下在想,如何能帮帮他。”
段聿晟弯唇轻笑,他握住楚厌殊的手,摩挲了几下。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
楚厌殊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想祁延就这么死掉罢了。
段聿晟的话没能宽慰到楚厌殊,他将人搂进怀里,安抚道。
“或许他二人有缘呢,且往后看看吧。”
楚厌殊也知,现下只能这样了,西陵国之事,他们确实无法插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祁延从成影宫离开之后,回了当铺安排弟子接替他的职务,找了匹快马很快就上路了。
他按照情报所示的地方去了荒漠之地寻找。
这里是蛮夷之地,黄沙漫天不说,更有隐蔽起来的沙匪劫掠。
刚进入此地,祁延就遭遇了数次袭击,受了伤。
还好祁延只身一人,拼命逃走,还是能做到的。
但这里更严峻的问题不是匪患,而是温饱问题,昼夜温差大,且食物极少。
途经小城,那里面的物价极高,几乎快到了一粒米就是一粒金子的地步。
祁延没办法,他所带的银两不多,都不够他吃一顿饭的。
他只好找商贩要了干饼和水充饥,然后继续赶路。
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牧闻砚,牧闻砚的身份更是不能被轻易提及。
祁延只能边走边找当地百姓套话,这样就很大程度上耽搁了时间,百姓虽然知道王族争斗不休,但像是远离王廷的边远城池,或是这种蛮夷之地,他们并不清楚外面的纷争是因为什么。
以至于,一个月了,祁延也没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他自从来到这里已经许多天没有睡好觉了,人也消瘦了很多。
但祁延不肯放弃,不停的朝着荒漠之地的深处走去。
很快,他再次遇上了一伙沙匪,体力大打折扣的祁延被这些人重伤。
眼看着就要被沙匪掳掠了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体型强壮的人,他武功高强,三两下就将沙匪赶跑了。
这人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他将手伸去祁延腰间挂着的一块青色的玉佩。
这东西看着成色不错,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但这个壮汉没能成功,因为祁延并没有昏死过去,他摁住腰间的玉佩,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那壮汉。
“我还没死。”
那壮汉像是愣了,紧接着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直起身,抱臂站着。
“那我也是救了你,你得给我一些报酬吧?”
祁延嘴唇溢血,神色绷的死紧,他坐起来,从怀里摸出最后几块碎银放在了地上。
“只有那么多。”
那壮汉啧啧两声,“你这条命就值这几两银子吗?”
祁延闭了闭眼,“多的我也没有。”
那壮汉不死心,“可是你那块玉佩看着很值钱,不如我们把它卖了挣钱?”
祁延摇了摇头,撑着沙石地站起来,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剑,道。
“这玉佩值不值钱都不能卖。”
那壮汉挑眉冷哼一声,“这么宝贝?小情人送的?”
祁延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只是攥紧了手中剑,抹去嘴角的血。
“和你无关,要打便打。”
壮汉一摊手,他可不是沙匪,对杀人没兴趣。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那玉佩上面是青鸾鸟,这是西陵国王族才能使用的纹样,可你的装束不像西陵人,你是什么人?”
壮汉饶有趣味的看着祁延。
祁延闻言,他抬眼看去,“你知道这玉佩?”
那壮汉说道,“不知道啊,看着眼熟而已。”
祁延摸了摸腰间玉佩,沉思片刻,将它摘下来给那壮汉看了看。
那壮汉也凑近了仔细看,“确实是青鸾鸟,西陵王后的东西,你偷来的?”
祁延收回手,摇了摇头。
那壮汉沉思,“西陵王后薨逝,倒是有不少的随葬之物。”
祁延皱了皱眉,他问道。
“你知道的不少,那你可知西陵国内乱,三王争权之事?”
那壮汉似是累了,坐到地上歇着。
“知道啊,怎么了?”
祁延想了想,出声问道。
“那你可知,西陵国君小儿子牧昭被逼退至荒漠之地后,其当时少君失踪的地方在何处?”
壮汉笑了笑,“知道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祁延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他看向那壮汉的神情很是激动。
“求你告诉我。”
壮汉神情很淡,并不是能共情祁延。
祁延抬步走到壮汉跟前,不觉屈辱的跪了下来。
“求您告知,等我寻到人,若是有命回来,必将报答你。”
那壮汉看着祁延,面上升起了浓重的好奇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关心西陵国王族之事?”
祁延抿唇不肯回答,其实他是不知道该如何讲述。
他与牧闻砚什么关系都没有,除了这块他送的玉佩和离去之时模棱两可的话语,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壮汉冷眼看着。
“实话都不肯说,我为何要同你讲?我可不关心那三王争权最后谁能胜出,可不想参与。”
说完,那壮汉就起身,捡起地上祁延放置的几块碎银,就要离开了。
刚抬步要走,他就被一股劲阻拦了脚步,祁延抓住了他的衣角。
只听下方传来声音。
“我与那牧昭相识,这玉佩是我从他身上偷的,因为我倾慕于他,你既清楚王室内乱之事,应该也知道那小少君曾流落他国之事吧?而我就是少君流落时结识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番回答太令人震惊了,惊讶到那壮汉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壮汉一脸纠结的出声问道。
“若是我没记错,那牧昭少君是男子吧?你也是男子吧?”
祁延抬眸,没有一分羞耻的直视着壮汉。
“是。”
壮汉听了,搓了搓脸,“你……”
反正话都说出去了,祁延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帮我很多,我有心报答,但是寻路无门,近日得到消息,少君有难,我不得不来此寻找,他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番话说的挺寻常,但内容却令人惊罕难当。
壮汉见人如此之言,身上又有着王后玉佩,心下也信了几分,吐露道。
“如今这西陵王君迂腐陈朽,苛重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本已年迈,却不肯放权给自己的孩子。”
“大儿子狼子野心,一心争权想要发动战争,开疆拓土,小儿子牧昭倒是想要和平,却因王后之死,远离朝政,手中兵力薄弱,难能一争。”
祁延看着这人,他猜到这人身份定然也不普通。
那壮汉最后道,“我是一名武将,看前面那座城了吗?我原本是这里守城将领。”
“后来在一场由王族挑起的动乱之中,妻子儿女都相继去世,我越来越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国君效忠了,就解官回乡了。”
祁延听完,真心称赞道,“兄台辨明局势,不愚忠,真乃侠义之士。”
那壮汉笑了笑,让祁延先站起来说话。
“你继续往前走吧,过了那城,有一片沙暴侵袭很严重的地方,牧昭少君就是在那里消失不见了。”
“不过我不建议你去,因为那里实在是条件恶劣,有命去没命回的。”
祁延听了,连忙躬身拱手。
“谢兄台告知,在下若是有命回来,必将报答。”
那壮汉摆了摆手,“不必了,你若是能让牧昭少君安然无恙的回来,也算给西陵国百姓一个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