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耳尖被风刮得生疼,可那疼远不及心口的揪紧。
她看见沈砚的玄色衣袍被撕得翻卷,露出腰侧渗出黑血的伤口——那是方才被怪物利爪划开的,她甚至能看清他发绳断裂后散下的几缕碎发,沾着黑血黏在颈侧。
"沈砚!"她的呼声被怪物的嘶吼淹没。
灵稻穗子在掌心烫得惊人,穗尖的黑液滴在石缝里,滋滋腐蚀出焦黑的孔洞,像在替她宣泄着某种近乎疯狂的焦急。
遗迹里的腐臭味突然浓重起来,混着血锈味直往鼻腔里钻。
云栖踩过一块碎砖,砖下竟爬出半截白骨,指节上还挂着腐烂的皮肉。
她踉跄一步,被身后的顾师姐扶住:"小心!
这些骸骨里藏着怨气!"
顾师姐话音未落,左侧突然扑来三只怪物。
它们的骨架泛着青灰,眼眶里的红芒比之前更盛,其中一只的下颌骨几乎要掉下来,却还张着嘴发出咯咯的怪笑。
柳仙子的桃花枝旋出粉雾,花瓣如刃削断怪物的臂骨,可断骨处又迅速长出新的骨茬,裹着腐肉重新成型。
"这些东西...像是被人用禁术拼起来的!"吕书生的古籍被他护在怀里,此刻翻到某一页,手指簌簌发抖,"《幽冥录》里说,上古有人用尸油养骨,以怨气为引,能造不死邪兵!"
冯书生的指尖在唇上点了点,目光紧盯着怪物的行动轨迹:"看它们的攻击方向——总在往中间那堆残垣聚!"他突然拽住云栖的手腕,指向遗迹中央那座半塌的祭台,"它们守着什么!"
祭台周围的怪物明显更密集,玄鳞兽的嘶吼都被压了下去。
沈砚的断剑又挑飞一只怪物的头颅,可那头颅落在地上,竟顺着石缝滚向祭台,红瞳里的光愈发炽烈。
他抹了把脸上的黑血,转身对陈将军吼道:"带弟子们结困兽阵!
先护着伤员!"
陈将军的令箭在空中划出金弧,十二名弟子立刻围成圆环,剑光交织成网,将受伤的周药师和铁师姐护在中间。
铁师姐的九环刀砍得卷了刃,却仍咬着牙砍向扑来的怪物:"奶奶的!
砍不死你们,老子就砍到你们散架!"
"沈掌教!"胡道长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铃,"这些邪物怕震波!"他摇响铜铃,清越的铃声震得怪物的红瞳一阵恍惚。
杜铁匠趁机甩出几枚淬了火油的铁弹,"轰"地炸开,火焰裹着黑烟腾起,竟烧得几只怪物的腐肉簌簌掉落。
但也只是暂缓。
更多的怪物从地缝里钻出来,它们的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驱动着。
沈砚的灵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他能感觉到那股操控邪兵的力量就在祭台下方——可每靠近一步,就有十只怪物扑上来撕咬。
"分散攻击!"石谋士突然挤到沈砚身边,他的儒生长衫沾满血污,"让玄鳞兽和锡道长的青鸾从东西两侧引开主力,我们带精锐从中间突!"他指向祭台角落的裂缝,"我刚才看到那底下有蓝光,可能是阵眼!"
沈砚的断剑在掌心转了个花,血珠顺着剑脊滴落:"好!
你带冯书生、吕书生去东边策应,我带胡道长、杜铁匠突中间!"他扫过众人疲惫的脸,喉结动了动,"撑住,小栖来了。"
云栖确实来了。
她穿过混战的人群,灵稻穗子突然发出嗡嗡的震颤,穗尖的黑液不再腐蚀地面,反而渗进石缝里,像是在追踪什么。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有细微的灵力波动顺着指尖窜上来,带着一股熟悉的焦土味,是沈砚的农神之力!
"在祭台底下!"她猛地起身,灵力裹着声音炸响,"操控这些怪物的,是祭台底下的符文阵!"
沈砚的目光扫过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里沾着血渍,却亮得惊人:"小栖,护好自己!"话音未落,他已挥剑劈开三只怪物,带着胡道长和杜铁匠直扑祭台。
祭台的石砖在他们脚下碎裂,露出下方青黑的岩床。
岩床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每道符文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活物般游动。
胡道长的铜铃摇得更快了,震得符文阵泛起涟漪;杜铁匠抡起大锤,"当"地砸在符文中枢,火星四溅,却只让符文暗了一瞬。
"这是血祭阵!"吕书生的声音从东边传来,他不知何时爬到了断墙上,古籍被他摊开在膝头,"需要活物的怨气喂养!
这些怪物...其实是阵眼的养料!"
云栖的灵稻穗子突然变得滚烫,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符文阵的薄弱处正在东北角——那里的符文颜色略浅,像是被某种力量冲刷过。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穗尖,灵稻穗子顿时发出金芒,照亮了整片战场。
"沈砚!
打东北角的离位符!"她的声音带着灵力震荡,"用你的农神之力!"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体内沉睡的力量在苏醒,那是上古农神留下的火种,此刻正顺着血脉往指尖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将断剑插入岩床,闭目凝神——再睁眼时,眼底泛着金纹,"小栖,接着!"
断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道金链从剑刃中窜出,精准地缠上东北角的离位符。
云栖的灵稻穗子同时射出金芒,与金链相触的瞬间,符文阵发出刺耳的尖啸。
离位符开始崩裂,其他符文的游动速度明显减慢。
"有效!"冯书生在东边喊,"继续攻击离位符!"
可就在这时,遗迹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吼。
地面剧烈震动,祭台中央的岩床裂开更大的缝隙,一股漆黑的雾气从中涌出。
雾气所过之处,怪物的红瞳变得更亮,连玄鳞兽的鳞片都开始剥落,发出痛苦的呜咽。
云栖的灵稻穗子突然一沉,金芒被黑雾压得几乎熄灭。
她踉跄两步,心口像是被重物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看见沈砚的金链正在断裂,他的嘴角溢出黑血,显然被黑雾反噬了。
"沈砚!"她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得摔倒在地。
柳仙子的桃花枝挡在她面前,花瓣被黑雾腐蚀成灰烬:"这是...魔修的本源之气!"她的声音发颤,"比之前的更纯粹!"
黑雾里传来低沉的笑声,像是从极远处飘来:"想破我的阵?
你们还差得远。"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沈砚的灵力正在衰弱,那股熟悉的温暖正在消散。
灵稻穗子在她掌心发烫,像是在催促她做些什么——可她的灵力被黑雾压制,连最简单的术法都使不出来。
"小栖...退..."沈砚的声音从黑雾里传来,带着浓重的血味,"别...过来..."
云栖的眼泪掉在石砖上。
她望着黑雾中那抹逐渐模糊的玄色身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砚时,他站在杂役房外,目光冷得像霜,却弯腰帮她捡起撒在地上的灵稻种。
"我不退。"她抹掉眼泪,将灵稻穗子按在胸口,"沈砚,你说过要陪我看灵田抽穗的。"
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剧烈了。
云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那是她从未用过的力量,带着泥土的芬芳,顺着灵稻穗子往四肢百骸涌去。
她的指尖泛起金光,连被黑雾腐蚀的皮肤都开始愈合。
"云姑娘!"金使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用灵稻穗子引动你体内的农神残韵!
那是克制魔雾的关键!"
云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全部注入灵稻穗子。
穗尖的金芒刺破黑雾,在半空中形成一道金色的稻穗虚影。
虚影落下的瞬间,黑雾发出嘶鸣,开始缓缓消散。
可就在这时,沈砚的灵力波动突然变得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抽走了。
"沈砚!"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灵力不受控地爆发,金色稻穗虚影瞬间扩大,将整片遗迹笼罩在金光里。
黑雾退散的瞬间,她看见沈砚倒在祭台边,断剑掉在脚边,胸前的衣襟被黑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