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星子蓝”。郭静找出那片带冰裂纹的陶片,这次她没直接描述颜色,而是拉着赵环走到工作室的天窗下。月光刚爬上来,恰好落在陶片的冰裂纹上,那些细密的纹路里忽然泛起细碎的银光。“你看,”她轻声说,“白天看是深靛蓝,到了晚上,裂纹里的光就会透出来,像把星星碾碎了嵌进去。”
赵环的呼吸顿了半秒。他想起自己设计的美术馆穹顶,那些模拟星轨的钢构线条,原本计划用冷白色的LED灯做光源。“如果把涂料里的金属颗粒换成磷光材质呢?”他忽然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计算,“白天吸收光线,晚上释放,像你的冰裂纹一样。”
郭静的眼睛亮了。她忽然抓起他的手,把那片“星子蓝”陶片塞进他掌心:“你摸摸,釉面是滑的,但裂纹是糙的,这种反差很重要。就像你设计的建筑,外立面再光滑,也要留几道能让风穿过去的缝隙。”
他们就那样在月光下对着电脑屏幕,一个说,一个记。郭静描述“梅子青”时,会跑去院子里折一支刚结的青梅,说釉色要像果子上那层没擦干净的白霜;说起“兔毫”,她会找来赵环的羊毛围巾,让他看纤维在灯光下的金褐色反光,说窑变的纹路要像这样“乱得有道理”。
赵环的表格渐渐填满了。第一列是郭静的釉色名,第二列是她的描述——“柴窑的松烟味”“降温时的三次心跳”“釉料里掺了去年的雪水”;第三列是对应的色值参数,第四列是他加的备注——“建议添加0.05%竹炭颗粒”“需模拟釉料流动的重力轨迹”“在涂料基底做细微凹凸处理”。
午夜时,郭静忽然打了个哈欠,鼻尖蹭到赵环的肩膀上。他身上有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她工作室的陶土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平衡。“你看这个。”她指着“星芒入怀”那行,这是她新配的釉色,还没正式烧过,“我想让它像你设计的天窗,白天能接住阳光,晚上能盛住星光。”
赵环看着她写的备注:“釉料含碎玻璃渣,还原焰烧到最高温时,突然断火三分钟”。他忽然关掉Excel,打开了美术馆穹顶的3D模型。屏幕上,银色的钢构线条缓缓转动,他调出材质编辑器,把“星芒入怀”的色值输进去,又手动添加了“玻璃碎粒的反光参数”和“温度骤变产生的应力纹路”。
模型渲染完成的那一刻,两人都安静了。屏幕上的穹顶在虚拟的月光下泛着蓝紫色的光泽,那些模拟冰裂纹的线条里,真的透出细碎的光点,像郭静描述的那样,“把星星嵌进了石头里”。
“这算不算完成了?”郭静的声音有点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个保存键。赵环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还沾着釉料,在他的手背上印下淡淡的青痕,像某种隐秘的印章。
“不算。”他说,关掉电脑,把她揽进怀里。窗外的月光漫过工作台,照亮了散落的陶片和那张写满字的色谱表。“转换表只是开始,”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那里有窑火的温度,“就像认识你那天,知道‘星子坠入春水’是同一个句子,只是开始。”
郭静在他怀里蹭了蹭,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和她烧窑时听惯的窑火声很像,都是稳定而有力的节奏。“那接下来呢?”她问,指尖在他的衬衫纽扣上画圈。
“接下来,”赵环拿起那片“雨过天青”的陶片,对着月光举起,“我们要让建筑记住陶土的温度,让涂料学会窑变的呼吸。”他顿了顿,看着陶片上的灰翳在月光下慢慢变淡,“就像让理性的图纸,长出感性的血肉。”
工作室的钟敲了一点。赵环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暗下去,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像陶土在窑火里慢慢融合成一个整体。那张色谱转换表还亮在桌面上,左边是诗意的混沌,右边是理性的秩序,而中间的空白处,郭静刚才随手画了两个交缠的圆圈,像他们此刻的呼吸,在理性与感性的边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共振频率。
陶窑的余温还在继续散发,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烘得暖融融的。赵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在表格的最后一行写下:“转换表版本1.0——需用一生时间更新”。然后他合上笔记本,把郭静的手放进自己掌心,像握住一块刚出窑的陶片,小心翼翼,又无比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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