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后来碧落总爱这样问他。玄霄便望着铸剑炉里跳动的青焰,任由火星在睫毛上灼出细小的伤痕。炉火映得他眉间那道旧疤宛如游动的赤蛇,那是十年前魔气反噬留下的印记。
他们隐居在琅嬛山巅的第七个春秋,玄霄在断崖边筑了座琉璃屋。屋檐垂落的冰棱终年不化,却总被碧落琴弦上滴落的血珠融出细小漩涡。他铸剑时爱听她拨弄《广陵散?》,七根弦震颤的频率与熔炉共鸣,能将寒铁淬出星辉般的纹路。
“诛仙剑丸需至阴至阳之物。“那日玄胎仙尊的传讯带着硫磺气息破空而来,玄霄正在给碧落包扎被魔气侵蚀的伤口。素白绸帕瞬间洇透暗红,像极了他们初遇时被血浸透的并蒂莲。
碧落笑着将染血的琴穗系在他腕间:“记得那年你在万鬼窟救我,也是这般模样。“她指尖拂过他眉间疤痕,寒霜立时在皮肤上凝结成霜花。玄霄握剑的手猛地收紧,剑鞘上的饕餮纹路突然泛起红光——这是魔气暴走的征兆。
他们终究在冬至前夜踏上了不归路。玄霄将毕生修为凝成剑丸时,看见碧落眼角坠落的泪珠在半空化作冰晶。玄胎仙尊的枯爪穿透她心口那刻,他听见自己脊骨碎裂的声响,却比不过碧落在他耳畔的呢喃:“别怕,这次换我护着你......“
江南的雪总是下得缠绵。玄霄蹲在药庐角落熬药时,总错觉能听见玉铃铛的脆响。那是碧落系在剑穗上的饰物,此刻正孤零零悬在褪色的帷幔上。药罐里翻滚的当归混着血腥气,让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
那时他还是琼华派最年轻的首席弟子,奉命追杀叛逃的碧落。雨水冲刷着少年染血的剑锋,却在触及对方染血的白衣时生生顿住。碧落倚着断墙咳嗽,指尖缠绕的银白发丝拂过他腕间命门:“小师弟,你可知诛仙剑阵要的从来不是诛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后来他才知道,所谓正道不过是场精心编织的谎言。当玄胎仙尊的元神从碧落破碎的躯体里抽离时,玄霄的羲和剑第一次发出悲鸣。剑身映出他猩红的眼瞳,那些被剑气冰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三百年前碧落剜心救他,早用禁术将半数魂魄封入青鸾佩。
现在的玄霄成了琅嬛山巅的守墓人。他亲手在冰壁上刻下碧落的画像,每一笔都带着未凝的剑气。每当山风穿堂而过,冰棱折射的虹光便在壁画上流转,恍惚间又能听见《广陵散》的旋律。
某个月蚀之夜,他挖出埋在桃树下七年的铁匣。碧落最爱的海棠花瓣早已枯成琥珀色,压在下面的婚书却鲜艳如新。玄霄将泛潮的宣纸贴在心口,任由冰棱刺穿血肉。远处传来锁妖塔的钟声,惊醒了沉睡的魔气——这次他要亲手焚尽这虚伪天道,哪怕永堕无间地狱。
项羽悔恨自己平生不通经纶,于是阎王将他转世为通晓春秋的关羽,关羽虽文武兼备但终归未能匡扶汉室,阎王又遵从他的意愿将他转世为文采风流的李煜,结果李煜悔恨自己无力治国,诗书无用,愿转世为项羽,却不知自己早己做过一回楚霸王了!世事无常……唉
【青铜剑鞘上的蟠螭纹】
项羽最后一次抚摸自己的青铜剑鞘时,江水正倒映着残阳。那些蟠螭纹在暮色里扭曲成赤蛇,啃噬着他胸腔里未冷的血。乌骓马的鬃毛垂落如瀑,他忽然想起戏水时阿姊教他认过的蒹葭,那些摇曳的草叶在记忆里疯长,缠住他举鼎的臂膀。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对着江心大笑,笑声震落芦苇丛中栖息的寒鸦。虞姬的翠玉簪碎在垓下时,血珠溅在虞美人花瓣上,竟开出了七盏并蒂莲。阎罗殿前的三生石突然发烫,烫得他掌纹里沉睡的楚字都渗出金粉。
【青龙偃月刀的第七道月光】
关羽在麦城收到那封密信时,青龙偃月刀正映着第七道月光。他抚摸着刀身云纹里嵌着的《春秋?》残卷,指尖突然刺痛——那日单刀赴会的水面,竟浮着项羽自刎时断裂的半截剑刃。
“汉室倾颓至此?“他对着案头堆积的竹简轻叹,竹简缝隙里抖落的尘埃化作赤兔马的嘶鸣。当糜芳打开城门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映在城墙上的影子分裂成两人:一人持刀斩断绳索,一人提笔在竹简上疾书“汉“字。血珠顺着笔锋滴落,在《春秋》扉页晕开“义薄云天“四个朱砂小楷。
【金莲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
李煜在金莲池畔填词时,总听见玉笛裂帛般的颤音。那些金莲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每片花瓣都写着“虞“字。他蘸着胭脂在宣纸上画关羽的青龙刀,笔锋转折处却化作乌骓马的蹄印。
“四十年来家国...“他对着铜镜画眉,胭脂盒底突然滚出半枚虎符。镜中人的凤目泛起水雾,倒映着汴京城的万家灯火。当宋军撞开金銮殿的朱漆门时,他看见自己腰间玉带化作楚霸王饮血的皮鞘,而案头未写完的《浪淘沙?》墨迹,正顺着雨水流向长江。
【轮回井底的青铜镜】
阎罗殿的轮回井底沉着三面青铜镜。项羽的倒影在镜中舞剑,剑光扫过处,关羽的青龙刀正劈开《春秋》竹简;李煜的玉笛声漫过井壁时,项羽的乌骓马突然扬起前蹄,将镜面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原来如此。“判官笔尖蘸着忘川水在生死簿上疾书,墨迹未干便化作虞姬的翠袖。三生石上的名字开始燃烧,火光中浮现出戏水少年举鼎的剪影,他掌心楚字灼烧着化作关羽的赤兔马鞍,又在某个雪夜凝结成李煜的玉笛裂痕。
【江畔新柳与旧时月】
当转世为项羽的少年在乌江畔折下新柳时,柳枝突然化作虞姬的碧玉簪。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分明是戏水少年时的面容,唯有眼角多了一滴将落未落的泪,像极了当年垓下沾湿虞美人花瓣的血珠。
江风卷起他腰间的玉带,露出内衬上褪色的“汉“字。远处传来《广陵散?》的琴音,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赤兔马。少年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酒,杯底映出三生石上燃烧的名字,火光中有人轻叹:“原来我们都在轮回井里打捞同一片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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