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珏啊,神都不忍他的爱尘封在过去,于是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重逢,弥补了一个又一个的遗憾。”
初听曲时有人说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睡醒时见你。
而实际,林深时见雾,海蓝时浪涌,睡醒时续梦。
不见鹿不见鲸,不见你!
但最终,鹿踏雾而来,鲸随浪而涌,你却没有回头。
就如我,字字皆你;而你,句句无我。
暮色漫过陆家嘴的玻璃幕墙,尹珏站在二十八层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黄浦江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流动的星河。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摩天大楼的森林间穿梭,直到那个穿着月白旗袍的身影闯入视线。
林沁站在旋转门前,杏色发簪挽着鸦青长发,手中捧着的牛皮纸袋被雨水洇出深色水痕。她抬头望向天空时,一滴雨水恰好滑过下颌,在珍珠耳坠上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这个画面像帧卡顿的老电影,在尹珏的视网膜上烙下灼痕。
“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惊醒了发愣的女子。林沁转身时,尹珏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混着古籍特有的檀木气息。这个瞬间他忽然明白,有些遇见注定要穿透时空的迷雾。
三个月后的深秋午后,外滩的老书店二楼飘来椴木屑的清香。尹珏推开门,看见林沁跪坐在满地刨花中,膝头摆着尚未完工的乌木盒。阳光透过菱形花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光斑,手腕上的沉香念珠与木屑簌簌作响。
“这是...乌萨奇犬?“他指着工作台上蜷缩的黄铜雕塑。
林沁的手指微微颤抖,鎏金铜粉从她指缝间洒落,在光影中化作细小的星辰。“你见过会呼吸的雕塑吗?“她忽然抬头,瞳孔里映着尹珏错愕的面容,“它们的骨骼要承受四百二十次锻打,关节处需要灌注七种金属溶液...“
她的声音像一串散落的玉磬,每个音节都敲在尹珏心口最柔软的位置。他想起瑞士圣莫里茨的雪夜,老教授曾讲述过西伯利亚雪原上的神秘犬种——月光下奔跑时身形会泛起银辉,能听懂人类最隐秘的祈愿。
暮春的雨水裹挟着海棠花瓣敲打窗棂,尹珏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林沁在花艺工作室里修剪菖蒲。水珠顺着她脖颈滑入衣领,他鬼使神差地解开西装马甲的第二颗纽扣。
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是刚收到的空运单号。来自蒙古国的牛皮纸盒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内层桦木隔板上整齐码放着十二个珐琅彩釉的乌萨奇犬镇纸。最特别的那只昂首立于雪原之上,琉璃瞳孔里凝结着千年前的极光。
当林沁抱着新到的《西伯利亚犬图鉴》推开门时,尹珏正将最后一只巴洛克风格的银质摆件嵌入展示柜。水晶吊灯突然爆裂,惊慌失措的女子跌进他怀里,发间沉香混着他袖口的雪松香水,在空气里编织成无形的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小心。“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掌心贴着她后腰的温度比壁炉更灼热。林沁的指尖陷进他西装下摆的褶皱,忽然轻声说:“你知道乌萨奇犬为什么总对着月亮嚎叫吗?“
暗室的红光里,上百个玻璃罩次第亮起。月光穿过云母片投射在雪白犬身上,每只乌萨奇眼瞳里的星芒都在流转。林沁的呼吸停滞了,那些晶莹剔透的生物竟随着她的情绪变换姿态——当她微笑时,幼犬们衔着玫瑰围成圆舞曲;当她蹙眉,守卫者形态的巨犬缓缓举起前爪。
尹珏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温热的唇印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它们在等真正的主人。“他抚摸着展示柜边缘烫金的俄文铭牌,《雪原守护者》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是他用两年时间,沿着西伯利亚古道、蒙古草原和阿拉斯加冻土带收集的百件珍品。
窗外晨光初现,林沁的指尖划过最后一件作品。那是只通体漆黑的乌萨奇,青铜项圈上镌刻着古老的卢恩文:“灵魂的摆渡人“。当她念出咒语的瞬间,黑犬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跃动的金芒竟与尹珏西装内袋里的怀表产生共鸣。
前尘镜象:
梅雨时节的乌镇总裹着层薄雾,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水珠像断了线的珠帘,将锡伯的帆布鞋洇得发潮。他攥着手机站在染坊门口,屏幕里是夏七一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我们都需要时间想清楚。“
染坊的木门半开着,靛蓝的染料在竹篾织成的染架上流淌,像极了那年她裙摆上未干的颜料。锡伯的指尖抚过门框上斑驳的刻痕——那是十年前他们一起刻下的简笔鸳鸯,如今早已被岁月啃噬得只剩半只翅膀。
“小哥?“身后传来竹篙点水的声响,乌篷船划破水面的声音惊起檐下栖息的白鹭。夏七一站在船头,发梢还沾着晨雾里未散的露水,怀里抱着个蓝印花布包裹的陶罐,“我新酿的桂花酒,要不要尝尝?“
锡伯的心倏地一颤。去年深秋,正是这罐酒让他们陷入如今的僵局。彼时她醉醺醺地说:“南枝,你总说江南是留不住人的,可酿酒的人年年都等花开。“他笑着接过酒坛,却没看见她转身时眼底漫过的苦涩。
船缓缓靠岸,夏七一跳下来时不小心踩到石板缝里的青苔,整个人踉跄着扑进他怀里。这个瞬间让锡伯想起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跌进他怀里,发间的茉莉花香混着水乡的湿气,将错就错地成了他青春里最荒唐的印记。
“你走那天,我在染缸里捞了半日,“夏七一的声音像浸了水的蛛丝,“捞出了你留在这里的速写本。“她打开蓝印花布包裹,露出一沓泛黄的画纸。每一页都画着同一个场景:穿靛蓝旗袍的女子站在染坊门口,发间别着朵半开的白莲。
锡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画他从未示人,却在每个失眠的雨夜反复描摹。原来她早已将他的魂魄收在瓶中,封进这方寸之间的江南。
“十年前你问我,为什么要学染布。“夏七一轻轻摩挲着陶罐上的纹路,“因为你说过,江南的雨最会骗人。当年我躲在布坊后看你画速写,你画完了却要撕掉,说沾了水汽的色彩太不真实。“
乌篷船突然剧烈晃动,打翻了船头的酒罐。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石板上洇开,宛如十年前那个雨夜,她打翻了他手中的颜料盘。彼时他冲她吼:“你知不知道这是故宫博物院借展的矿石颜料?“她却只是静静地把残渣收进篮子,说:“颜色再美,终究会褪的。“
“现在呢?“锡伯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染缸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我们现在算不算在重蹈覆辙?“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惊起满巷的雨燕。
夏七一挣开他的手,陶罐“啪“地摔在青石板上。碎片折射着天光,像极了当年染坊失火时,她从火海里抢出来的那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女子正转身离去,裙裾扫过满地狼藉的蓝草,将最后的靛青色永远留在了火场里。
“南枝,“她忽然轻笑,“你总说我像江南的雨,可你不知道,雨水最擅长的,是替人圆谎。“她弯腰拾起一块陶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你看,这样我们就有了一模一样的伤口。“
锡伯的呼吸蓦地停滞。他想起昨夜做的梦,梦中她站在满池凋零的荷花间,素白旗袍被血染得通红。而此刻她掌心的血珠渗进陶土里,竟开出一朵妖异的红莲。
“要走吗?“夏七一将染血的陶片塞进他手心,“就像十年前你带着速写本消失那样。“乌篷船再次划来,船头挑着的红灯笼映得她眼底波光潋滟,“不过这次,我会在每个雨夜的酉时,在染坊门口等你。“
锡伯站在原地,看船橹搅碎一池星光。他忽然明白,江南的雨从不说实话,它说今夜有雨,可明日清晨,总有人踩着积水说“天晴了“。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误会,像青石板下的暗河,无声地流淌了十年。
暮色漫过图书馆的穹顶时,尹珏的影子正斜斜切过第三排书架。窗外的香樟树簌簌摇落几片枯叶,细碎的光斑在实木地板上织成一张闪烁的网。他伸手去够顶层那本《追忆似水年华》,指尖忽然触到某样硬物——那是张泛黄的借阅卡,卡号下印着“2022.03.15林沁“,借阅人签名栏里并排躺着自己的工整字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倒计时牌在墙角猩红如血的字刺得人眼眶发烫:距离毕业典礼还有71小时49分。尹珏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黑框眼镜滑到鼻尖,右眼下垂的眼尾堆着倦意,这个样子竟与三年前在樱花树下遇见林沁那日别无二致。
那是2022年的早春,图书馆顶层的阅览室还飘着消毒水混着旧书的霉味。尹珏抱着一摞物理竞赛资料撞开门,猝不及防被满室樱花雪惊得踉跄。穿浅绿衬衫的女生正在整理书架,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梢沾着花瓣:“同学要小心台阶。“她的声音像刚开封的汽水,带着气泡破裂的清脆。
后来他们总在这座秘密花园相遇。尹珏记得她踮脚够最高层的书时,后颈会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记得她总在周四下午带柠檬茶过来,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更记得某个黄昏,夕阳透过彩绘玻璃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她说要借《小王子》给物理社的学弟,却在转身时将写满诗的笔记本遗落在长椅上。
2023年的盛夏来得猝不及防。体育馆顶棚漏下的雨水在水泥地上砸出密集的鼓点,尹珏抹掉脸上的汗珠,看见林沁抱着作业本从更衣室出来。她今天穿着鹅黄色连衣裙,裙摆扫过他发烫的膝盖。“要尝尝我带的柠檬水吗?“她晃了晃保温杯,冰凉的杯壁贴在他掌心,“听说今天物理竞赛...“话音未落,广播站突然响起失真的电流声,整个操场都听见主持人颤抖的声音:“请...请林沁同学到广播站...“
后来每次经过旧教学楼,尹珏都会刻意绕开二楼西侧。那个贴满社团海报的走廊里,至今还留着半块被撕碎的告白纸,蓝色墨水洇开的痕迹像道未愈合的伤疤。他始终记得林沁转学那天下着银杏雨,她背着单肩包站在台阶上说要去北方看雪,玻璃窗倒映出他僵在原地的身影,融化的银杏叶黏在皮鞋上,踩出细碎的声响。
高三的深冬总在下晚自习后飘雪。尹珏裹紧羽绒服往宿舍跑时,总会看见林沁在路灯下跺脚取暖。她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围巾上的兔子图案,他说要给她带热可可,她却转身跑进便利店,再出来时捧着一袋关东煮。“趁热吃。“她把最烫的萝卜塞进他手里,指尖被蒸汽烫得通红。那天夜里他失眠了,盯着窗台上冻住的霜花,突然想起她曾说过喜欢他写作业时咬笔帽的小动作。
此刻毕业典礼的钟声正穿透礼堂穹顶,尹珏摸到口袋里的借阅卡。卡片边缘已经卷起毛边,2022年3月15日的日期在时光里褪成浅褐,但他永远记得那个抱着诗集追了三条街的女生,她发间樱花香混着图书馆旧书的沉檀,像一缕永远抓不住的风。
暮色彻底吞没最后一缕霞光时,樱花忽然开始凋落。尹珏伸手接住一片花瓣,上面还凝着昨夜清露。远处传来毕业生们撕书时的欢呼,纸页纷飞如白蝶,掠过程雪衣曾坐过的第三排书架,在《小王子》的书脊上轻轻停驻。
黄金之风篇完结,敬请期待江湖血路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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