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在古神墟上空翻涌,像被巨手揉皱的锡箔。祭坛中央的河图玉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每道裂纹里都渗出粘稠的黑雾,那是上古煞神冲破封印时散逸的混沌之气。蒋家娉站在祭坛边缘,青帝剑斜插在脚边,剑穗上的青玉铃早已停止晃动——自从煞神的头颅撞碎第三重结界时,这枚能预警邪祟的法器就哑了。
“不能再等了。”她低头看着掌心浮现的青纹,那是青帝血脉觉醒的印记,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河图玉版的星轨已经乱了,最后三道锁灵符撑不过半个时辰。”
张三明的洛书罗盘在手中嗡嗡作响,铜针疯狂打转,根本无法定位阵眼。他额角的青筋暴起,护脑真人的紫衣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那是脑神精根透支到极致的征兆:“再推演一次,一定有别的办法。六甲神的土行阵还能加固,我可以引地脉龙气——”
“地脉早在三日前就被煞神的浊气污染了。”蒋家娉抬手按住他试图结印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你看那些修士的内景。”
张三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外围的修士们个个面色青紫,有人正痛苦地抓着胸口,中丹田的位置透出黑气——那是护心赤子被浊气侵蚀的迹象。更远处,几个茅山弟子正盘膝而坐,他们的肝区亮起微弱的青光,那是龙烟在强行维持生机,可青光已经稀薄得像一层蝉翼。
“青帝血脉是煞神的同源之力,”蒋家娉忽然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在阴沉天光下泛着水光,“就像水能灭火,也能载舟。当年先祖用这血脉设下封印,如今自然要由我来补上最后一环。”
“荒谬!”张三明猛地甩开她的手,洛书罗盘“哐当”砸在地上,铜盘上的刻度瞬间碎裂,“你以为这是修补符箓?这是活生生的献祭!你的三魂会被剥离,七魄要化作封印的锁链,连轮回的机会都——”
“我见过青玉镜里的未来。”蒋家娉弯腰拾起罗盘,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有个画面里,你抱着我的牌位在云台观枯坐了三十年,观里的桃花开了又谢,你始终没等到我回去。”
张三明的喉头哽了一下,他想起那个雨夜,蒋家娉举着青玉镜对他说“先生可见脏腑灵光”时的模样,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子。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要冲向祭坛:“我去改洛书推演,总有别的——”
“站住!”蒋家娉的声音陡然拔高,肝区的青光猛地炸开,龙烟化作一道青芒缠住他的脚踝。她缓步走上祭坛,青帝剑自动跃入手中,剑身在她掌心割开一道血口,鲜血滴在河图玉版的裂纹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你以为我没算过吗?”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三魂七魄入封印,至少能镇煞神百年。可若用别的法子,不出三月,这东西就会撕碎天地胎膜,到时候死的是亿万生民。”
张三明看着她指尖的血珠坠入裂纹,那些黑雾竟像遇到克星般退缩了。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念的口诀“青帝护肝,心光如日映黄庭”,原来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护脑真人的紫衣虚影在他身后剧烈晃动,脑神精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是推演到极致时的反噬。
“张三明,”蒋家娉忽然转头看他,嘴角噙着笑意,“还记得我们在剑冢说过什么吗?”
他当然记得。那时她刚从沈砚秋留下的影像里得知血脉诅咒,蜷缩在剑堆里像只受伤的小兽,他蹲在她身边说:“不管你是什么血脉,我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