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阴风卷着纸钱灰掠过三清观的残垣,蒋家娉踩着碎瓦砾的脚步在空荡的大殿里敲出钝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突突直跳的心脏上。神龛上的三清泥塑早已被轰成半截,露着钢筋骨架的元始天尊像胸口,正插着半截青竹——那是她母亲侍弄了三十年的湘妃竹,竹节间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别碰。”沈砚秋的声音从供桌后飘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她指间转着枚青铜铃铛,铃铛口朝下悬着根细如发丝的黑线,线的另一端缠在供桌下那人的手腕上。蒋家娉的视线刚扫到母亲花白的鬓角,沈砚秋突然晃了晃铃铛,线绳猛地绷紧,母亲喉间立刻溢出痛苦的闷哼。
“沈师姐!”蒋家娉的青玉镜“哐当”砸在地上,镜光碎裂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瞳孔里蹿动的青芒——那是肝神龙烟在躁动。三日前收到匿名符箓时她就该想到是圈套,可符箓上印着的“坤卦·母仪”印记,是母亲独有的画符手法。
供桌下的妇人艰难地抬眼,枯槁的手指蜷了蜷,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异物堵住。蒋家娉注意到母亲脖颈上盘着圈淡金色的气带,那是六甲神中甲戌土神的缚身术,以肌肉纹理为引,稍一挣扎就会牵动全身筋络如蚁噬。
“你把她怎么样了?”蒋家娉的声音在发抖,内视时清楚看见肝神宫的青焰正在疯狂舔舐宫壁。龙烟化形的青袍神君手持长剑,剑穗上的碧玉坠子不断撞击剑鞘,发出警示般的轻响——这是心神失守的征兆。
沈砚秋从供桌后走出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殿外诡谲的红光:“蒋伯母只是睡着了。我用‘忘忧香’混了点甲戌土精,让她暂时感受不到痛苦而已。”她俯身捡起青玉镜,镜光里映出她眼底的青黑,“你该谢我,比起张三明那帮人用的电击符箓,这已经很仁慈了。”
“你想要什么?”蒋家娉攥紧袖中的七枚竹符,指节泛白。她知道沈砚秋要的绝不止黄庭经残卷,自从上次剑冢一别,这个曾经带她入门的师姐就像变了个人,眼底总藏着片化不开的黑雾——那是三尸神中彭质的气息,蒋家娉在很多被篡改基因链的实验体身上见过。
沈砚秋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殿里撞出回音:“我要你体内的青帝血脉。”她伸手扯开白大褂,露出心口处盘踞的青色纹路,那些脉络像活物般蠕动着,“你以为青帝传承是什么?是上古时期外星文明留在人类基因里的后门。你母亲当年主动锁了血脉,可你不一样,你的龙烟已经觉醒到第七重了。”
蒋家娉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断柱的刹那,内景中肝神龙烟突然剑指左肋——那里正是母亲被缚的方位。她瞬间明白过来,沈砚秋说的每句话都在引导她的情绪,三尸神最擅长趁人七情动摇时入侵内景。
“师姐可知‘以血饲煞’的后果?”蒋家娉强迫自己深呼吸,青焰在体内缓缓沉定。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青帝血脉若完全觉醒,会成为上古煞神的容器,当年正是因为初代传承者失控,茅山才立下“禁血令”。
沈砚秋突然踹翻供桌,母亲瘫软在地的瞬间,蒋家娉看清她心口插着的不是竹片,而是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钉——那是用六甲神甲申金神的指骨熔铸的,专破修士护体真气。“后果?”沈砚秋踩住母亲的手腕,铃铛再次轻响,“看看这个世道吧,算法派把人命当数据流,符箓派用河洛阵图圈地敛财,只有煞神复苏才能重置一切!”
肝神宫的青焰突然暴涨,蒋家娉感到左眼一阵刺痛,再睁眼时竟能透过沈砚秋的白大褂,看见她脊椎两侧盘踞的十二条黑线——那是被强行融合的十二地支煞炁,显然她已经做过人体实验了。龙烟的声音直接在识海响起,带着金属震颤:“她在等你血脉暴走,甲戍土符阵的阵眼在伯母发髻里。”
蒋家娉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教她认草药,蹲在百草园里指着株带刺的苍耳说:“家娉你看,这草虽不起眼,却能治蛇毒。人活着也一样,再难也得憋着口气。”那时母亲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留下暖暖的触感,和此刻供桌下那双冰凉的手判若两人。
“我答应你。”蒋家娉缓缓抬起手,掌心的青芒越来越盛,内景中肝神龙烟已解下佩剑,剑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黄庭内景经》里“肝部之宫翠重里”的秘咒,她在拖延时间,龙烟正在解析土符阵的结构。
沈砚秋果然放松了警惕,从怀里掏出个黑陶坛子:“明智的选择。把血滴进这里,煞神会先借你的血脉苏醒,等我完成‘太一元融’,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