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星带深处的阴影不是黑暗,是凝固的死亡。当洛尘手中的碎片开始嗡鸣时,他意识到,这凝固的死亡里,藏着心跳。
秃鹫号的引擎轰鸣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垃圾星带扭曲的金属迷宫中反复回荡、折射,形成一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扫描光束如同巨大的、冰冷的手指,在漂浮的残骸间粗暴地拨弄、探寻。洛尘像一只受惊的鼹鼠,抱着沉重的火蜥蜴电池,在巨大引擎块的阴影、断裂舰桥的夹缝、以及被撕裂的货舱内部亡命穿梭。
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耳膜,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在面罩上凝结成短暂的白雾。胸口的“星鉴”依旧散发着温热,那热度仿佛有生命般,随着秃鹫号的逼近而微微起伏。更诡异的是,当扫描光束偶尔掠过他藏身的区域时,“星鉴”会骤然变得滚烫,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洛尘靠着这种近乎本能的预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锁定。
但好运不会永远眷顾。他藏身在一个巨大冷却液罐的破口内,罐体内部残留的冰冷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秃鹫号的扫描光束就在罐体外几米处反复扫过,引擎的震动透过金属罐壁清晰地传递过来,震得他牙齿都在发颤。
“热能感应有微弱反馈!在C-7区那个破罐子里!”公共频道里传来佣兵沙哑的喊叫。
“妈的,小老鼠真能钻!包围过去!别让他再溜了!”是碎骨巴克那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洛尘的心沉到了谷底。包围!他抱着电池,根本无法灵活移动!
嗡——!
就在绝望的念头升起的刹那,胸口的“星鉴”猛地一震!这一次的震动前所未有地强烈,不再是单纯的温热警告,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嗡鸣!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牵引感”瞬间攫住了洛尘的意识!这感觉并非来自声音或视觉,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深处——仿佛碎片本身在尖叫着,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星带最核心、那片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的、由无数巨大残骸堆积而成的死亡旋涡!那片阴影里,那个金字塔般的巨大轮廓!
去那里! 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超越了语言的绝对命令,在嗡鸣中轰鸣。只有那里!
没有选择!洛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将沉重的火蜥蜴电池塞进冷却液罐深处一个更隐蔽的凹槽,用几块扭曲的金属板草草盖住。这东西现在成了累赘,但绝不能便宜了秃鹫!做完这一切,他像离弦之箭般从罐体破口冲出,不再刻意隐藏身形,朝着那深邃的阴影、朝着“星鉴”疯狂指引的方向,亡命狂奔!
“在那!他出来了!追!”佣兵的吼声和磁轨武器的充能声在身后响起。
洛尘将身体压到最低,在漂浮的垃圾残骸间跳跃、翻滚、滑行。秃鹫号的小型突击艇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引擎喷射出刺目的尾焰,紧追不舍。能量束和实弹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周围的金属上炸开刺目的火花和破洞。每一次闪避都依赖着“星鉴”那近乎预知的灼热刺痛感,以及身体在极限压迫下爆发出的、连他自己都惊讶的敏捷。
距离那片深邃的阴影越来越近。光线在这里急剧衰减,巨大的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相互倾轧、堆积,形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或者说稀薄的混合气体)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有机质腐败的恶臭,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尘埃气息。
嗡——嗡——嗡——!
“星鉴”的震动越来越强,越来越急促,几乎要从洛尘的掌心挣脱!那嗡鸣声不再局限于他的感知,似乎连周围的真空都在随之震颤!紧追不舍的突击艇驾驶员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老大!那小子冲进‘坟场核心’了!这里的能量读数…他妈的不对劲!仪器乱跳!”突击艇的通讯频道传来驾驶员带着一丝惊惶的声音。
“管他什么坟场!给老子追!把他轰成渣!”巴克的声音充满了暴戾。
然而,当突击艇紧跟着洛尘冲入那片巨大残骸形成的峡谷般的入口时,异变陡生!
艇身猛地一震,所有的仪表盘瞬间爆发出刺眼的乱码和警告红光!引擎发出痛苦的嘶鸣,推进器喷射的尾焰变得极不稳定,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刺耳的电流噪音。
“操!强磁场干扰!重力异常!推进器失效了!”驾驶员惊恐的尖叫被噪音淹没。
洛尘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阻力。仿佛闯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泽,身体变得沉重,每一个动作都耗费数倍的力气。但奇妙的是,“星鉴”发出的嗡鸣却在这阻力中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在引导他,为他在这片混乱的能量场中开辟出一条微弱的“通道”。他咬着牙,手脚并用,攀爬着一块巨大的、倾斜的舰船龙骨,朝着阴影最深处前进。
终于,他攀上了龙骨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