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天下的帝王

第29章 蓟城焚毁前的太子密诏(1 / 2)

蓟城(今北京),这座燕国经营了数百年的都城,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秦将王翦、辛胜统帅的二十万虎狼之师,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潮,挟裹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自南向北席卷而来!燕国本就贫弱,精锐在易水畔已折损大半,残余的兵力在王翦的铁骑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仅仅月余,燕国南部重镇武阳(今河北易县南)陷落,督亢沃土尽失,秦军兵锋已直抵蓟城之下!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和尘土,在蓟城空旷的街道上呜咽盘旋。曾经还算繁华的都城,此刻弥漫着浓重的末日气息。商铺紧闭,门窗钉死,街巷间行人稀少,个个面如菜色,行色匆匆,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炭火燃烧的烟气、牲畜粪便的臭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从城外飘来的焦糊味——那是秦军焚烧外围营寨、砍伐林木制造攻城器械的味道!远处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守军身影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破旧的皮甲难以抵御寒意,手中的戈矛也显得有气无力。恐慌如同瘟疫,在每一个角落蔓延。

燕王宫,这座象征着燕国最后尊严的宫阙,此刻更是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之中。往日的编钟雅乐早已绝迹,精美的漆绘廊柱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华丽的帷幔无力地垂落,曾经回荡着美人娇笑与王族威仪的殿堂空旷得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熏香、浓烈的药草气息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燕王喜,这位懦弱昏聩的末代燕君,早已彻底崩溃。他瘫坐在冰冷的王座上,身上胡乱裹着几层厚重的锦袍,却依旧瑟瑟发抖。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眼神涣散空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秦人来了……王翦来了……他们要杀进来……寡人……寡人……” 他猛地抓住身边一名老内侍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快!快收拾细软!把……把寡人那几箱黄金珠宝装好!还有……还有寡人最宠爱的美人……带上!我们从北门走!去辽东!对!去辽东!那里还有城池!还有兵马!” 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只想着逃亡,全然不顾城外的二十万秦军已将蓟城围得水泄不通。

与王宫的混乱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太子宫深处,那间被重重帷幕遮蔽、仅燃着几盏昏暗油灯的书房。

太子丹身着一件洗得发白、肘部打着深色补丁的玄色深衣,枯坐在冰冷的书案前。案上,没有堆积的竹简,只有一方沉重的、雕刻着蟠螭纹的青铜虎符,以及一卷摊开的、空无一字的素帛。油灯昏黄的光线跳跃着,将他原本清癯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憔悴、枯槁,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如同两口枯井,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曾经那份属于王储的沉静与隐忍,此刻已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绝望与刻骨的怨毒所取代。他的双手紧紧按在冰冷的书案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如骨,微微颤抖着。

窗外,隐约传来宫墙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秦军战鼓声!那沉重、整齐、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鼓点,每一次敲击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太子丹的心口!伴随着鼓声的,是秦军士卒排山倒海般的、如同海啸般的战吼声!声浪穿透宫墙,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也震碎了太子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咚!咚!咚!咚——!”

“风!风!风!大风——!”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箭矢破空声、城墙坍塌的轰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曲,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报——!”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侍卫踉跄着冲进书房,扑倒在地,声音嘶哑绝望:“殿下!南城……南城门被秦军攻破了!杨端和部已杀入城中!守将……守将战死!秦军……秦军正沿着朱雀大街向王宫杀来!挡……挡不住了!”

“轰隆——!”仿佛是为了印证侍卫的禀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王宫南侧传来!伴随着砖石崩塌的刺耳噪音和无数宫人惊恐的尖叫!那声音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耳畔!整座太子宫都为之剧烈震动!案上的油灯疯狂摇曳,险些翻倒!

王宫南墙……被攻破了!

秦军……入宫了!

太子丹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股腥甜直冲喉头,被他强行咽下。他死死抓住书案边缘,才没有瘫倒。侍卫禀报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完了!彻底完了!他苦心孤诣的复国大计,他派遣荆轲刺秦的惊天一搏,他最后依托蓟城负隅顽抗的幻想……在秦军绝对的力量面前,被彻底碾为齑粉!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执拗、如同毒蛇般的怨毒火焰,却猛地燃烧起来!那是对嬴政刻骨的仇恨!是对自己功败垂成的不甘!是对燕国八百年社稷即将彻底葬送的不忿!这股火焰,支撑着他没有立刻崩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父王何在?”太子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大王……大王正在寝宫……由内侍护卫……准备……准备车驾……”侍卫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一丝不齿。

“准备车驾?”太子丹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惨然、充满讥诮的弧度,“逃?往哪里逃?辽东?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活几日罢了!嬴政……嬴政岂会放过我们父子?!”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枯井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案上那卷空白的素帛!眼中那怨毒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神!就算死!就算燕国今日覆灭!他也要在嬴政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帝国版图上,埋下一颗足以在未来将其撕裂的毒种!

“取……取‘鲛绡帛’与‘玄血墨’来!”太子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嘶鸣。

侍立在角落、同样面无人色的心腹老内侍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两件非同寻常的物品。

一是一方折叠整齐、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坚韧无比、隐隐泛着珍珠般光泽的丝帛——鲛绡帛!传说乃南海鲛人泣泪所织,水火难侵,百年不腐,是燕国王室秘藏的书写圣品!

二是一方造型古朴的墨锭,通体漆黑如最深的夜,却隐隐透着一股暗红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铁锈腥气——玄血墨!以千年阴沉木心混合深海乌贼墨囊精华,再融入秘制兽血及微量磁石粉末,以特殊古法炼制而成!书写的字迹,寻常光线下仅显淡黑,唯有在特定角度、特定光源下,才会显现出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更奇特的是,其书写于鲛绡帛上的字迹,遇水不化,遇火不燃,且能长久保存!

老内侍颤抖着双手,将鲛绡帛铺在太子丹面前,又用金勺舀出几滴冰凉的、特制的无根水(雨水),在砚台中细细研磨那方玄血墨。墨汁渐渐化开,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墨黑色。

太子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城的绝望与自己的怨毒都吸入肺腑。他提起一支用最坚韧的狼毫制成的紫竹笔,蘸饱了那深沉如夜的玄血墨。他的手腕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落笔却异常坚定!

他不再自称“寡人”或“孤”,而是用最直接、最怨毒的口吻开头:

“嬴政!暴君!弑君篡位!屠戮六国!人神共愤!天道不容!”

笔锋凌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刻骨的诅咒!

“尔虽以诈力取天下,然天下之心未附!六国遗民,血仇未雪!其恨入骨,其志未泯!”

他控诉着嬴政的暴虐,点明反抗的根源。

“丹今日身死国灭,无憾矣!然,丹深知,尔之暴秦,必不长久!其亡也忽焉!待尔身死国崩,天下板荡之时……”

笔锋在此处顿住,一滴浓墨滴落,在鲛绡帛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太子丹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光芒,如同地狱的鬼火:

“凡我大燕宗室子弟、忠臣义士之后,及天下有识豪杰!当共举义旗!裂其疆土!分其权柄!复我周室分封之制!裂土封王!永绝暴秦一统之祸!使天下,永无独夫!永无嬴政!”

“裂土封王”!这四个字,他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穿透那坚韧的鲛绡帛!这是他对嬴政“郡县制”、“天下一统”核心国策最彻底、最恶毒的诅咒与反击!是他为未来埋下的、足以撕裂帝国的种子!

“凡助复国裂土者,当以王侯之爵酬之!共享山河!此誓,天地共鉴,丹魂永佑!”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着写完,笔锋在“丹魂永佑”四字上重重一顿,留下一个浓重的墨点,如同凝固的血泪!

写罢,太子丹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坐在冰冷的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看着素帛上那墨黑色的、看似平平无奇的文字,嘴角却扯出一个诡异而怨毒的笑容。他知道,真正的秘密,隐藏在玄血墨的特性之中。当后世有缘人,在特定的光线下看到那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字迹时,这封密诏的诅咒力量才会真正显现!

“田光!”太子丹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一名身材精悍、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沉静的中年男子应声从帷幕后闪出,躬身行礼:“臣在!” 此人正是太子丹最信任的心腹死士,也是燕国秘密情报网的首领——田光。他行事缜密,武艺高强,更兼有易容潜行之能。

太子丹将写好的鲛绡帛密诏极其小心地卷起,用一根特制的、浸过桐油的细韧皮绳捆扎好。然后,他拿起案上那枚沉重的青铜虎符,将密诏卷塞入虎符中空的内部——这枚调动燕国最后辽东兵马的虎符,此刻成了密诏最好的掩护!他将虎符郑重地交到田光手中,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田卿!”太子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近乎哀求的决绝,“此物,关乎我大燕复国最后一丝血脉!关乎未来倾覆暴秦之希望!蓟城已不可守!王翦大军顷刻即至!你……你必须活着出去!带着它!去辽东!找到公子嘉(太子丹之弟,在辽东统兵)!将此虎符与密诏交给他!告诉他……告诉所有忠于大燕的人!复国!裂土!雪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田光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承载着亡国太子最后希望的青铜虎符,紧紧攥在掌心。他抬起头,迎上太子丹那双充满血丝、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眼睛,沉声道:“殿下放心!田光在,密诏在!纵使粉身碎骨,亦必送达公子嘉手中!殿下……保重!” 他没有过多的言语,深深一躬,转身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书房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就在田光消失的瞬间!

“轰——!”

一声更加剧烈、更加近在咫尺的爆炸声猛地响起!伴随着砖石横飞、梁柱断裂的恐怖噪音!整座太子宫都如同遭遇了地龙翻身般剧烈摇晃!书房的门窗被狂暴的气浪猛地冲开!尘土弥漫!火光从门外透入!

“杀!活捉燕王!生擒太子丹!”秦军士卒狂野的吼杀声如同潮水般涌入!刀剑碰撞声、垂死者的惨叫声清晰可闻!浓烈的血腥气和烟尘瞬间充斥了书房!

“殿下!走!快走!”仅剩的两名心腹侍卫目眦欲裂,拔出佩剑,嘶吼着扑向门口,试图用身体为太子丹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太子丹最后看了一眼田光消失的方向,眼中那怨毒的火焰骤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他知道,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没有逃,反而缓缓坐直了身体,整了整身上那件破旧的深衣。他拿起案上那支刚刚书写了亡国密诏的紫竹笔,蘸了蘸砚台中尚未干涸的玄血墨,在空白的素帛一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写下了三个字: